《冰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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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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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麦罗林警官。”麦罗林先前想象的是一个高大健壮、肌肉发达的美男子,吸引人的磁力就像北极一样强,还有爱因斯坦的头脑。事实上他看到的是一个块头很大、有点超重的男人。他拿了一张那个石质啤酒瓶的照片给派迪看,那是他们把酒瓶拿出树丛后照的:“你认得这个瓶子吗?”
  派迪眯着眼睛短暂地看了一下照片:“也许。”
  “我听说你的特酿都装在这种瓶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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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三)
  一时间,他们之间的空气中充满了敏感的猜疑,仿佛两只强壮的野狗准备抢地盘。然后派迪选择退下,他好脾气地耸耸肩。“好吧,这瓶子看起来像是我的,”他说,“但那只是一项嗜好而已。我在写一本传统酿啤酒方式的书,让人不要忘了老方法。”他的眼神平稳,不带狡诈。“我偶尔会把酒送给本地人品尝,问问他们的意见。”他研究着对方黝黑的脸,寻找反应。“好啦,有时候我也可能请他们捐点钱,资助我的支出。这么做也不算不合理,这项嗜好很费钱的。”对方的沉默令他不耐烦起来。“该死的,老兄,这到底是谁拿给你的?”
  “克拉克先生,你是不是从来不让人把这些瓶子拿出酒馆?”麦罗林冷冷地问。
  “是,没错,而且我很想逮到那个拿了这瓶子的混蛋。是谁?”
  麦罗林用手指点点黑白相片里酒瓶底下的黑色污渍:“克拉克先生,这是血,卡芮尔小姐的血。”
  大个子突然一动也不动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用这东西当武器,打凹了一个女人的头骨。这瓶子是怎么进到她花园里的?”
  派迪突然一屁股坐在最近的一个酒桶上:“我的天!这些酒瓶足有一吨重。天哪,罗宾森只是说她头上被敲了一下。我以为是脑震荡。”
  “有人打裂了她的头骨。”
  派迪瞪着地面:“她还好吗?”
  “她没事。但你为什么这么感兴趣?是不是你不小心下手太重了?”
  派迪脸上掠过一阵怒火。他瞥了厨房的门一眼,确定门是关着的。他压低声音:“你查错方向了。安是我的朋友,我们认识好多年了。她会告诉你,我是不会伤害她的。”
  “也许你以为那是古德太太或者梅柏理太太干的?”
  “别傻了,老兄,我跟她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她们都是我的朋友。”
  麦罗林张大了嘴巴:“她们3个都是?”
  派迪作手势制止他:“看在老天的分上,你说话小声点。那里很寂寞,我只不过不时去分别陪陪她们而已。”
  麦罗林笑得直发抖,那股嫉妒的火焰扑扑地熄灭了:“她们知道吗?”
  派迪感到他不再那么有敌意,也咧嘴一笑。“我不知道。”他很快地下了判断。“你要喝一瓶特酿吗?我可以给你一份我的特酿客户的名单。我从来不让陌生人接近它,所以每一个顾客我都认识。你要找的那个王八蛋一定是其中的一个,我想我知道是谁。这村子里只有一个人够笨,也会记恨。”
  刑警罗宾森那天早上进办公室的时候,那封信已经在桌上等着他了。他急切地撕开信封,信里是一行行不纯熟的笔迹,叙述了5月中旬某天晚上发生的怪事,是匿名的艾迪·史丹司写来的。
  你问一个女人的事,什么时候之类的。是星期天。应该是5月14日,因5月12日是我的生日,那算是一个晚来的礼物。我们去了庄园的林子里。我们12点以后离开,沿着农田旁边的墙走。我们听到另一边有哀号和哭泣的声音。我女朋友一直想赶快跑,但我跳起来看看怎么回事。其实你们搞错了,知道吗?那是个男的不是女的,他摇来摇去敲自己的头。如果你问我的话,我说他是发疯了。我拿手电筒照他,问他还好吗。他说滚开,所以我就滚了。我看过那个死人的描述。听起来没错。反正他有灰色的长头发。一直到最近才想起来。问题是我认识他。我想不起他的名字,只记得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他。但那不是平常认识的人,如果你知道我意思的话。现在我想那是梅柏理。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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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
  罗宾森警官眼前闪过升官的影像。
  麦罗林一下子推开了警局的玻璃大门,他吼道:“该着手发动攻势了,沃许呢?我需要部队。”
  值班的警官觉得很有趣,哼了一声:“打仗去了,有人指认了那具尸体。”
  “结果呢?”
  “是大卫·梅柏理。探长激动得屁滚尿流。”
  震惊的浪潮把麦罗林脑中的酒精赶了出去。
  麦罗林把安整个人抓出椅子,摇撼得她的牙齿都在咯咯响。“那是梅柏理吗?”他大吼。
  “我不知道。”她很有尊严地回答:“那具尸体已经无法辨认了。”
  “别玩游戏了,安。”他愤怒地说,“你在尸体腐烂之前就看过了。那是谁?”
  她摇摇头。
  他愤恨地说:“我曾经相信过你。我曾经相信过你们所有的人。”
  她的脸扭曲了:“对不起。”
  他发出一声野蛮的笑。“对不起?我的老天!”他再次抓住她的手臂,“你不懂吗?我信任过你。该死的,你欠我。”
  一阵长长的沉默,她开口时声音尖锐。“嗯,嘿,麦罗林,千万别说卡芮尔欠债不还。”她一拉腰带,让睡裤滑到地上。“动手吧。你从头到尾就只对这个有兴趣,不是吗?就像你那伟大的上司十年前一样。你不知道吗?那色迷心窍的王八蛋向斐碧提出了一个建议———让她跟调查划清界线,用每周跟他上一次床来交换。她拒绝了他,叫他带着他的保护滚开。但她太天真了。她从来没想过,这男人掌握着她的未来。”
  麦罗林开车到化验室去,在韦布司特医生的办公室里找到他。“我刚好路过。”麦罗林说:“你对我们那具尸体有没有什么新的看法,那是梅柏理吗?”
  病理学家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那当然不是梅柏理。尸体太老了。头骨接合的程度超过我原先的想象。现在我确定是个六十五到七十岁之间的人。六十是底线。梅柏理是多少岁?”
  “五十四。”
  麦罗林走进警局前门时,值班警官鲍伯抬起头来看。“啊,安迪。就是这个人。”他拿起在全郡散发的那一张对渥利·费里斯的描述:“这个你在找的流浪汉。”
  “已经找到了。事实上,一等我见过探长,我就要再去找他。”麦罗林说。
  “好,那你可以把他带过来。他被列在我们的失踪人口名单上。”鲍伯说。
  麦罗林走上前来:“你们把渥利·费里斯列为失踪人口?可是他已经四处游荡很多年了。”
  鲍伯皱起眉头,把名单转给麦罗林看:“这里的描述跟你发出去的完全吻合。”
  麦罗林看着那些字句:“沃许看过这个吗?”
  “第一天晚上就给他了。”
  麦罗林无精打采地坐进探长办公室的一张椅子里,东一句西一句地听着———“绝对是梅柏理”……“年轻人认出了他”……“在那冰屋里两星期”……
  “你完全错了”———但大部分的内容麦罗林都左耳进右耳出。
  沃许气愤地用烟斗柄戳戳警官:“现在罗宾森警官已经去找渥利·费里斯了,老天在上,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错误。”
  麦罗林动了动:“然后你要怎么做?给他看一张梅柏理的照片,建议说那个死人就是他?为了离开这里,渥利会同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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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
  “艾迪已经指认了。如果渥利确认的话,我们就十拿九稳了。”
  “艾迪今年二十五岁左右,他上一次看到梅柏理是十五岁的时候?他还宣称在黑暗中能认出梅柏理来?”
  “这案子很清楚了。”沃许冷静地说:“我们有动机、手段和机会,再加上一大堆旁证。为了隐藏身份而毁尸,引诱动物到冰屋里去吃尸体,移除衣服以便阻碍调查,弗瑞德又湮灭了痕迹和证据。有了这些,再加上肯定的指认,我想她这次会认罪了。”
  麦罗林打了个呵欠:“你忘了化验方面的证据。那要捏造就没这么容易了。韦布司特不会替你说谎的。”
  沃许突然凶狠地皱起眉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长官。那死人太老了,不会是梅柏理。”
  沃许极度厌恶地看着他。“滚出去!”他咆哮道。
  麦罗林耸耸肩站起来,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失踪人口名单。”他说着,“发现尸体的当天晚上,鲍伯·罗杰斯就给你看了。如果真有这么件案子的话,到第二天早上就该结案了。”
  沃许拿起那张纸来打开,上面有着五个人名和五段描述。在丹尼尔·汤普森的那一格上写着“后已发现”。那两个年轻女人性别不符合,只剩下那个年纪太轻的亚洲男孩穆罕默德,还有六十八岁、有点老人痴呆症的凯斯·西伯,他穿着绿色夹克、蓝色套头上衣、鲜粉红色的宽松长裤,五个月前离开了他所住的那间旅社。
  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揪住了沃许的五脏六腑。“那流浪汉是第二天才加进来的。”沃许喃喃地说:“而且这个老人怎么会知道史翠曲庄园或者冰屋的事?”
  麦罗林的手指戳向其中一格:“看看他的姓名缩写。凯斯·西伯,凯·西。我打电话去问过旅社的管理员。这个老家伙以前总是没完没了地说,他曾经开了间很成功的修车厂,直到一个女人散布谣言,害得他的生意做不下去,只好把店给卖了。这些事你都知道。该死的,是你诱导古德太太说出这个故事的。”
  “我只是道听途说。”沃许咕哝着:“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梅柏理失踪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我以为他姓凯西。大家都叫他凯西。档案里写的也是凯西。”
  “你被停职了。”沃许对麦罗林说道。他的手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为什么?因为我找出了实情吗?”麦罗林一巴掌拍在失踪人口名单上:“你还有胆子指控我失职。你应该对这条裤子有印象。这件事你在十二小时之内听到了两次。看在老天的分上,有多少男人穿粉红色宽裤的?”
  麦罗林走下走廊的时候,碰上了尼克·罗宾森和渥利·费里斯。他友善地在老人肩上捶了一下:“你这老无赖,起码也该给他留条内裤吧。”
  渥利两脚蹭来蹭去,侧眼瞥着两个警察:“那你们要控告我吗?”
  “告什么?”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坏事。那该死的雨把我淋得湿透。他坐在那里,安静得跟只老鼠似的。老实说,刚开始,有一阵子我不知道他是死了。我以为他跟我一样,只不过脑筋有点不大对。我跟他东拉西扯,聊了好一会儿。”他摆出一副可怜相:“他没有内裤,小子,除了他叠起来放在旁边地上的外衣,啥也没有。我想,既然他已经用不着了,拿了也无妨。那时候真够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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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
  尼克·罗宾森哼了一声:“你是说他浑身光溜溜地坐在那里,死得硬邦邦了,你还在跟他聊天?”
  “总得有人做伴啊,”渥利咕哝着为自己辩解:“而且过了好一阵子,我才习惯洞里的一片漆黑。在我们这行里,你什么怪事都看得到。”
  “渥利,你认为他是怎么死的?”
  “天知道。冻死的吧,我想。那地方关起门来冷得要死,他还用一块砖头卡住门。我很用力才把门推开的。他的死相一点也不难看,脸上还带着微笑。”
  这就像一幕戏一样,麦罗林想。两个老人坐在黑暗中聊天———一个光着身子死了,另一个湿透了,醉得呆呆的。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个———渥利和凯西共度了一晚,高兴地东拉西扯,聊这聊那。渥利很喜欢讲话。他想,不知道渥利在天亮后或清醒后发现自己在跟尸体聊天,有没有受到很大的惊吓?
  “那你离开的时候,有没有重新关上门?”
  老人思索着:“算有吧。”他似乎在脑中衡量这个问题。“就是说,第一次我有。第一次我把门关上了。我觉得他是不想受到打扰,所以才用块砖头卡住门。后来那棚屋里的家伙给了我威士忌,我喝了几口,开始想到葬礼之类的事。把他留在那里,不会被人发现,也不能得到几句像样的悼词,好像不太好,我也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我就回去开了门。我想门开了之后,他就比较容易被发现。”
  麦罗林想,如果告诉他,说他打开门后让热气、狗、老鼠和腐烂进到屋里,对他会很残忍。他希望沃许不会这么做。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我可以走了吗?”渥利坚定地说完。
  “不太可能,”尼克·罗宾森说,“探长要和你谈谈。”他牢牢抓住渥利的手臂,疑惑地看着麦罗林,“给我补充点信息怎么样?”
  麦罗林邪恶地咧嘴一笑:“我们这么说吧,你把事情弄拧了。”
  斐碧摇摇黛安娜的肩膀,把她叫醒。“有人来了。”她小声说。
  “你打电话报警了吗?”黛安娜坐起来套上睡袍。
  “没有必要。不管结果怎样,在警察到之前就早该结束了。”斐碧打开小手电筒,拿起猎枪:“我要用这个,而我不想误射到狗。如果那些王八蛋闯进屋来的话,就轮到它们上场了。”
  “天哪,女人,”黛安娜喃喃地说,“你不是准备要杀人吧?”
  “别傻了。”斐碧爬过门厅,进入客厅:“我要把那些讨厌的家伙吓个屁滚尿流。他们上次没赶走我,这次也别想。”她比了个手势,要黛安娜到窗帘的一侧去,然后自己在另一侧站定。“把眼睛睁大点。要是你看见有人在阳台那一头,就立刻告诉我。”
  “我会后悔的。”黛安娜呻吟着,拨开窗帘窥视着外面的黑暗:“我啥也看不到。你怎么知道外面有人?”
  “我的狗班森从地窖的窗子进来,叫醒了我。那些笨蛋第一次来找我麻烦之后,我就训练它这么做。”
  “的确有人。”黛安娜突然说:“在右侧的墙边。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还有一个从安的那一边绕过来。”斐碧稳稳地握住猎枪:“你可以不出声打开窗上的锁吗?”
  黛安娜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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