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既然如此,像你这样研究动物学的女人,怎么会跟我男人联系在一起呢?”她不得不谈到自己的父亲,当她谈论父亲时,眼里开始潮湿起来,那是一个死亡之谜,为了解开这个谜,她不得不谈到张岚。
张岚这个名字顷刻间使用那个女人的眉毛凝固成一道弯弓,她低声说:“我明白了,张岚跟你父亲有染,当然也跟我的男人有染,许多年前,当我的男人把张岚带回批发市场时,我男人也同时把张岚带到我面前,我从表面上接纳了这个女人,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却一刻也不能容纳下这个女人。我知道那个时候,我男人的生活才刚刚越轨,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一个越轨的男人,我使出了这样的计谋。
《嫌疑人》第二部分
《嫌疑人》第十一章(1)
女人在这时的计谋是什么呢?当女人的丈夫把张岚安置在地下仓库中时,她就仿佛已经看见了她的内心嫉妒的场景:她的丈夫一次又一次地潜入地下仓库,趁着幽暗的光线一次次地与女人偷情。于是,她在这种场景还未发生之前,在男人外出时潜入了地下仓库。那是一个阴天的午后,女人怀里揣着一把匕首说道:“你必须尽快地离开此地,这个世界无法容纳你,如果让我发现你和我丈夫通奸的事情,我就会杀死你,你没有时间考虑,你必须尽快离开。而且你不能告诉我丈夫我来过这里。“她的匕首已经在空中划了几道圆圈,这也许是她第一次触摸到匕首,所有人的第一次都意味着心跳加速,心慌意乱。匕首抵达了她的脖颈,在她的胸部晃动了几下离开以后,她清醒了,她决定离开这个环境,她很容易就寻找到了借口,就连丁华也不得不在她的借口面前妥协。
她有足够的借口离开,她用她的肉体付出了代价,她不是别的妇人,她就是张岚,在被一个人的匕首相逼之下,她理智地回到了原处。一个人的原处不是他人带来的,而是自己确定的,而另外一个女人,丁华的丈夫,她有着她自己的欲望,那就是不让别的女人潜入她的生活的核心中央。当她利用匕首的锃亮威逼了女人时,她竭力掩饰住那种恐惧。然而,之前的担心被推翻了,她没有想到那幻觉中僵持的一幕并没有发生,而她的匕首依然握在手心,余温在手心中穿流时,那个叫张岚的女人已经走了。据说又回夜总会去了,而且肯定的说张岚这样吃青春饭的女人只可能回到夜总会去。
此刻,女人放松了敌意、警戒的防线,她突然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环绕着范晓琼说道:“既然如此,你找我丈夫丁华对你有什么帮助呢?显然是一个问题,一个不合时宜的,模棱两可的问题,既然问题已经展现在面前,就要触及问题的核心:对此,女人很敏感地找到了根源,她仰起头对范晓琼说,她丈夫已经外出了,是出差,到外地调运货物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相。不过,仓库的货物确实已经越来越少了。而且丈夫出差是正常的,因为丈夫每年都要出差,每年都要利用火车厢从异乡把各种物质运载而来,所以,丈夫跟火车有联系,他总是出入于火车站。女人说,如果说我丈夫对你有帮助,那么你可以给他打手机。因为他与那个叫张岚的女人保持着联系,我知道,即使是那个女人已经撤离了地下仓库,然而,世界还是很广大,我有过几次跟踪我丈夫的经历,你想听一听吗?
女人突然想倾诉,这就是女人,她大约已经找到了兴奋点,女人在之前早已经把女儿支开。女人给范晓琼倒了一杯热茶,其实,范晓琼已经没有时间坐下来品尝热茶了。然而,女人似乎想把她的肩膀抓住,似乎女人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坐下来手捧着女人的那杯热茶,她知道,女人已经放弃了敌意,女人已经把她当作了同谋者,所以,女人要倾诉,于是,在女人的倾诉中出现了三次愚蠢的的跟踪。每一次跟踪都与夜晚有关系,女人承认,只要夜色上升,她总是 寻找她的男人在哪里。在正常情况下,她的男人只会活动在这样几块有限的图像之中,男人会在夜色来临时守候在电视机旁边。每当这样的时候,她呆在一旁,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织着毛衣。而男人呢?整个身体都陷在一只皮沙发上,仿佛像一架散了架的机器,这个图像是女人乐此不彼的图像;在第二个图像中,男人会到地下仓库去去,他会打开所有的电流开关,察着货物到底出入了多少,而这个图像也是女人喜欢看到的,因为每当丈夫陷在中时,同时也陷在了财富之中。这就是为什么她要亮她的匕首,把那个从夜总会潜入地下仓库的女人轰出去的原因之一;在第三个图像之中,男人已经到了牌局之中,在楼下就是一家茶室,男人会到茶室中去,陪同几个浙江老乡洗牌玩牌,每当这个图像降临时,也是女人孤独难耐的时刻,因为男人会彻夜不归。
然而,这三种图像都没有影响到她的生活,相反,这三种图像使男人陷在了其中,使男人的生活不会错位、越轨。男人更多的时候是为了女人错位而越轨的。此刻,女人仿佛掌握了属于自己的真理。于是,她开始跟踪男人了,因为好她终于发现男人消失在固定的三种图之外去了。在外部,男人驱车出门的时间越来越多,她在第一次跟踪之中打开了一辆出租车,我们总是与速度展开游戏之战。
这无所不在的速度,它就是逼近我们生活本质的现实之路,出租车的车轮加快了一个女人被嫉妒、欲望、寻求所蒙蔽的心灵,她下了出租车,因为她丈夫的车就像在一家夜总会之外,她的灵魂,如果有灵魂附体的话——灵魂爆发出一丝丝火焰,她开始给丈夫打电话,问丈夫在哪里?首先,她想试探一番丈夫有没有在撒谎,这对她的婚姻和家庭来说很重要。她的幻想被粉碎了,丈夫在电话中对她撒谎说他在一个朋友家里谈生意。从这一刻开始,她突然发现当男人开始学撒谎时,男人正朝着夜总会奔去,于是,她进了夜总会,然而,她突然被那种幽暗的灯光窒息着喘不过气来,于是,她退了出来。
第二次当她出现在丈夫的车尾后时,她作好了一切准备,一定要潜入夜总会,观看男人在干什么?然而,转眼之间,男人就在夜总会消失了,她不可能潜入每一间包厢中去寻找自己的男人,在这里,她不可能让自己变得发疯,失去理智。在这里,她似乎不可能像在她自己范围内的批发市场一楼、二楼、三楼中那样变成操控一切的女主人,踏着由她编织的旋律声而旋转起舞;在这里,她就得像是异物,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在看她,让她感到心慌,而在第三次她再一次出现在夜总会时,在一条幽暗的过道上,一个老男人竟然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这就是欲望,她在这个世界看到了一切欲望在上升着。
《嫌疑人》第十一章(2)
她回来了,发誓以后不去夜总会。这就是她的跟踪史,为此,她把这种跟踪概括为愚蠢而徒劳的游戏,并说当男人在夜色中消失时,就由他去。不要在乎他去了哪里?因为这会把女人弄得很疲倦。她妥协的目光垂下来,这就是范晓琼可以脱身的时候。由此,她离开了,因为她的目的很遥远,为了寻找到父亲的死亡之谜,她又一次开始出发去寻找她的嫌疑人。
她有了丁华的手机号码,她拨通了这个电话,哦,电话,从贴在耳朵上的手机中传出的这个男人的声音中挟裹着一阵阵火车的轰鸣,她起初听不清楚这个男人在对她说什么,后来,她听清楚了一些什么,为了肯定这种声音,她又一次拨通了男人的电话,现在,火车似乎累了,那种轰鸣声突然消失了。男人对她说:“你说什么,张岚跑了,她总是在跑,自从你父亲出现以后,她似乎就有了跑的勇气和理由,你父亲很重要,没有你父亲,张岚就不可能跑,也不可能离开夜总会。”他最后说他已经决定放弃张岚,他不再作出徒劳的努力了。人总是务实的,人必须需要一种务实精神,否则就会在一种无妄的形为中被淹死。他挂断了电话,又打通了电话说:“如果你还想找到张岚,我想她已经乘火车去找她另外一个男人了,他叫贺加林,我是在夜总会看到他的,那是一个小伙子,很年轻,他曾经想带她离开。哦,对了贺加林曾经给过我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电话、地址,我在找名片,我随身携带着这些名片正是我的所累,也是我的生活,哦,已经在名片夹中找到了,你是幸运的,我想在这样的时刻,张岚肯定去赴约了。
电话终于断了,看起来,这个叫丁华的男人已经彻底地放弃了张岚,这很明智,这也是许多男人定思痛以后的最终选择。男人不会为一个女人付出徒劳无用的代价。然而,父亲却付出了他的代价,时间中的时间依然挟裹在雨雾之中,而父亲似乎被眼前的看不清楚的雾幔所罩住了。所以,她必须去追踪张岚,在没有寻找到答案之前,张岚依然是她嫌疑人。她已经记住了那个叫贺加林的男人的电话号码,所以,她在奔赴火车站之前,开始给这个陌生的男人打电话。
《嫌疑人》第十二章(1)
“你是我认识的朋友,你叫什么,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你的声音。哦,你认识我是因为张岚,你还了解张岚的状况,所以,你要见我,而且乘火车来见我。这用得着吗?”她与贺加林联系上了,很显然,张岚还没有见到贺加林,因为张岚还在火车站。她决定不乘火车而改乘飞机,她要在张岚之前赶到贺加林生活的地方。那是外省的一座城市,周围长满了奇花异草,所以这座城市就叫花城。
飞机将聚集在铁轨上的慢速度变成了云朵,她仿佛驾驭着那些自由自在的云朵,并附在云朵之上飞翔着。她落在地上的时候也正是她感觉到生命需要澄清问题的时候,当她脱离开云朵时,她知道父亲的死亡之谜又罩住了她。所以,她来到了花城的惟一的目的很清楚:会见贺加林,在张岚赶到贺加林身之前,一定要会见到他,所以,出租车把她送到了旅馆刚刚住下来不到几分钟,她就开始给贺加林打电话,约他到旅馆的露天茶馆会面。
贺加林在电话中迟疑了几秒钟之后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如此之快地约他见面。她说这是一个生命攸关的事情,这事情已经与张岚有关。所以,你务必要赴约,她的口气在那一刻显得像一个女警察一样严厉。所以,他猜测说:“你好像并不是张岚的朋友,听你的口气倒像是一个警察。”于是,她坐在露天茶馆等待着他,从丁华过渡到贺加林,在这种跳跃性的节奏里,她又一次领悟到了历史,由一个人和另一个他人的关系递嬗的历史就在眼前:贺加林正把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旅馆狭长的停车场上,他并不慌乱的停车,而且并不慌乱地上了台阶,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范晓琼远远地就把这个男人确定为她的目标,这是因为——女性的一种直感,她感觉到了贺加林前来赴约时的一种爆发——这是一种过去的时间和现在的时间的爆发。至一时间的将来是迷茫的,我们关心的是现在的现在。而范晓琼所关心的是一个男人的出现,或者由一个男人的出现所再现的一种历史。
贺加林一见到范晓琼后就控制住了他想爆发的东西,他没有想到他想象中的女警官显得如此地年轻,而且显得如此地多姿多色。他主动地要了两杯热咖啡,盯着范晓琼说:“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警察,哦,对了,是不是张岚出了什么事?”范晓琼不得不讲述着父亲,那个音乐家的死亡,她不得不讲述着张岚与父亲的那段历史,对此,贺加林直言不讳地说:“你怀疑是张岚杀死了你父亲,所以,你跟踪而来,不放过跟张岚接触的任何男人?”贺加林否定道说:“据我所知,像张岚这样的一个女人不可能杀死你父亲,当然,我知道,张岚试图通过你父亲彻底翻身,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因为我看见你的眼睛中燃料着火焰,我可以真实地告诉你我跟张岚的有限的交往。在这场交往之中我见过你父亲……”
几年前的一个黄昏,贺加林参加了工作后不久独自一个人出差旅行到这座城市。那时候他26岁,在这里,26岁的他已经是一家汽车贸易公司的部门销售员了,他出差到了这座城市并住在了靠近夜总会的一家旅馆。有一天半夜,他出来吃霄夜,便听到了一阵重金属的撞击声。他完全是被这声音所吸引,进而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夜总会,在那里,正有一只三人乐队演出,他刚坐下,要了一杯果汁,一个小姐悄然走近了他,问他是不是需要服务。他起初摆了摆手,然而,那个小姐并没有即刻离去,而且他感觉到小姐离他很远,她的呼吸急促地游弋着。由此,他看了小姐一眼,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姐很亲切,仿佛像是过去生活中占据过他生命空间的一张脸庞。对此,小姐对他笑了笑又靠近他一些。他突然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小姐长得跟他过去的女友很相似。只不过她的女友已经两年患白血病死去了。他的内心突然变得无比地柔软起来,他贴近了这幅图像,贴近了小姐的影子。同时也贴近了她的身份。而她的身份显现在眼前的是什么呢?显得无比萎靡的灯光就像递给你一束开始灼热、坠落而下的火焰,而一旦他贴近她的身份,她将用她职业生活中的一切前去驾驭他。因为她太像他从前的女友了。所以,他的意识全部混淆了,有好几夜,他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脚步,他来到了夜总会,来到了她身边。
他理所当然被她的身体所驾驭着,而当她伸手向他索取酬金时,他突然清醒过来了,清醒的程度仿佛被意外的从空中洒落下来的冷水淋浴了一次。他掏了钱包,他数着那些钞票,他不善于数钞票。然而,她在盯着他的钱包,他想在她面前把这场交易出演得平静坦然一些。他数好了付给她的酬金,就在酬金已经递给她的一刹那,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