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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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二-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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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这么走了,苏家堡里的先生师兄凝香栩尧……可还一个都不知道呢。
  于是这日清早,天方亮她便起了身,将脸拿冷水一抹,头发松松挽起,也不盛装,便去找厉邵齐。
  也不知是这四周景象与当年太过相似,又或是她当真没睡醒,问了厉邵齐的房间,她直直地推了门进去,只见厉邵齐正在穿衣。
  当然不是一个人,他从来都不缺人伺候,三四个小婢围绕,莺声燕语,那内衫结了一半。
  她这么创进来,直将众人吓了一跳,连处变不惊的厉邵齐都有些惊愕起来。
  永乐自己也愣住,但是马上又回过神,闲闲地拉了一张梨花木椅坐下来,道:“你们继续……”
  衣衫不整也不是回事,众位婢女见她略青的脸色,以及室内响起的微微磨牙声,手上的动作也不禁加快,再不敢趁机与主子言笑。
  永乐坐了一会,便有人来端茶,是君宏。
  “永乐姑娘请用茶。”
  永乐自鼻子里出声,接了茶,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
  君宏笑脸相迎。
  永乐道:“这是什么茶?”
  “荷香。”
  “我不喜欢,去换茉莉香珠来。”
  君宏立刻叫人去换,然后亲自接了,又奉上。
  永乐睨他。
  君宏微微垂了眼,恭顺无比。
  永乐瞧瞧厉邵齐,婢女们在为他结上外衫的衣带,于是她扭回头来,对君宏道:“好厚一张脸皮。”
  君宏倒也不计较这话是说他,还是说自家主子,含笑道:“永乐姑娘说的是。”
  永乐又似呢喃自语,道:“不知从耳根处往下割一条口子,能撕出几尺长几尺厚来。”
  君宏正色道:“姑娘要试的话,也不是不行,只不要试区区在下便是。”
  这样的话亏他说得出来,可见不是什么好人。
  永乐这样想着,全然不管若论起缘由,自己也并不是什么好人。
  此时厉邵齐终于穿好了衣裳,过来拉她的手,要令人在厅堂上摆早饭,永乐想想,把手挣脱开来。
  “怎么?”
  面对着厉邵齐的问话,永乐一时有些语塞,但是她立刻又道:“别乱碰我的手,吃饭穿衣全靠这双手,贵得很。”说话还是带着刺,说完立刻又大步走在厉邵齐之前,二人隔了丈余远。
  她是个大夫,这双手自然要紧。
  但厉邵齐却觉得,这双手又实在不像个大夫,柔软,干燥,带着点若有似无的香气,仿佛是确实有的,又像是自己在臆想。
  十分引人遐思。
  想起从小拉着她的手,恍然已经过了那么多年,真叫人……
  “不省心啊……”
  他这样低声呢喃,永乐没听到。
  被这么一番打岔,永乐都忘了正事,唯有当早饭摆上来,她见那热气腾腾形状小巧的栗子松糕,方想起栩尧爱吃这个。
  “我呆在这儿,你可有跟先生他们送过信?”
  若是别人害罢了,厉邵齐与先生应该是好友。
  厉邵齐道:“这些不必你牵挂,我自有分寸。”
  厉邵齐自来都说自己很有分寸,只是永乐如今不大信,但见他好似十分有把握,想到如此形势,也只好信他。
  但是永乐还是道:“你若骗我……”
  厉邵齐搁下筷子,似乎在期待她之后能说出来的话。
  可是永乐半天都没说出来,最后只嘀咕了一句什么话,又低头开始吃自己面前的细粥。
  但厉邵齐也不失望,两个人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一样,周遭侍奉的人也都屏息凝神,整个屋子内鸦雀无声。
  用完了早饭,厉邵齐正在端茶漱口,忽然听永乐道:“对了,君平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他给我弄回来。”
  厉邵齐口里的茶顿时喷了出来,落在地上,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快快递上帕子。
  但厉邵齐就是厉邵齐,方才那一点失态他似全不放在心上,抹了抹嘴,立时又恢复了一派优雅。
  他道:“君宏也是一样能用的。”
  永乐看了看君宏,对方露出童叟无欺的正直笑容,立刻拒绝:“我不要!”
  君宏面上还挂着笑,心里在骂娘。
  他这个人有温柔皮相,说话声音也和气,骂起人也不似样,于是从来只好放在心上。
  永乐并不知道君宏所想,她心中想的唯有君平。
  君平是不一样的,就算别人再好,也比不过君平。
  她是个无比念旧的人。
  她要君平回来。
  “你可知道君平现在……”
  厉邵齐的话仍旧只得一半,永乐不耐烦地挥手道:“我知道,他脑子坏掉了才不认得我——但是着是另外一档子事,你要先把他找回来。”
  “哦……”
  永乐以为厉邵齐是答应了,可下一刻,厉邵齐便问:“可是我为什么要替你把君平找回来?”
  “……他是你的属下。”
  “既然是属下,为何要我去找他?”
  “我觉得……”
  “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我要求你一点半点,你也要黄金明珠,毫不松口。”厉邵齐笑眯眯地道:“可知古人云,亲兄弟亦要明算账,诚不我欺……”
  这句式……听起来有些耳熟,永乐脸有点发烫,半天不说话。
  永乐只拿那怪怪的眼神盯着他,又不说话,厉邵齐也觉奇怪,正要开口;忽听永乐道:“我看跟厉邵昀,的确是像……”
  不是那皮相,而是骨子里确有相似。
  只是大约厉邵昀心路不顺,故而更为刁钻古怪变态——
  听到这话,四周的气息忽然一窒。
  “你哪里是越大越有脾气,我看你是越大越没规矩。”厉邵齐优雅的面容也变得有点奇怪,似乎是真的生气。
  永乐满意得很。
  天底下这样求人做事,还要令对方气个半死的人才,大约只得她一个。
  她自逍遥地喝了茶,然后站起身往屋外去了。
  反正暂且厉邵齐的病也医不了,乐得清闲。
  永乐在园子里坐了一会,虽然满园芬芳,但她却一会就坐不住了。
  “你到底在看什么?”
  这园子里除了她,根本看不见别人,可永乐却认准了一个方向,扭头过去询问。
  轻轻的咳嗽声,却从全然相反的方向传来。
  永乐摆出一脸认真的表情,仿佛她从未弄错过。
  她扭回头,看见君宏正自暗处走出来。
  君宏问:“永乐姑娘怎知道我在?”也绝口不提她弄错的事情。
  永乐摸了摸自己的脸,嫣然一笑。
  “自来走到哪里都有人喜欢盯着我脸,你气息再敛得好,身形也藏得好,我还是能察觉你那视线。”
  说罢,她又哼了一声。
  君宏不解。
  “以前盯着我这事,一般都是君平干的。”
  不会骑高头大马的武林高手君平……想起来永乐就要笑,可是又想到那天他抱着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样子,并不是想的,顿时心下一沉。
  可是无论如何,永乐都要把他找回来。
  永乐幽幽地叹气,脸上的表情叫君宏都难过,他道:“永乐姑娘想什么?人生在世不称意,也须想想高兴的事情才好。”
  永乐道:“你给我找一壶花酿来。”
  “这是白天。”
  “白天不能喝酒?”永乐反问他一句,君宏只得拊掌,令人找酒去。
  永乐笑道:“还以为你要亲自去。”
  君宏只是笑,不答永乐的话。
  永乐也知道他的任务就是看住自己,不觉感慨时日一去,怎么竟变成了这样的景象。
  不多时,酒便来了。
  永乐自斟自饮,又觉得无趣,便道:“你坐下来。”
  君宏略推辞了几句,见永乐坚持,便真的坐下来,好在那取酒的人十分聪慧,拿来两只酒杯。
  上等的骨瓷,摸在手上觉得冰凉,片刻后又染了手上的温度。
  酒是上用的花酿,入口香绵,虽说不出永乐究竟算是主子还是贵客,但是既然是给她的,那一定是好东西。
  喝了几杯酒,永乐的面上染了一点微微的霞红,微微眯起眼,继续长吁短叹。
  “永乐姑娘有何心事?”
  永乐瞅他。
  君宏原以为她是不会回答的,可是她却说了。
  “我怕得要命。”
  “怕什么呢?”
  这里地方偏远,外面布有奇阵,有人要闯进来实属不易,又有众多侍从高手围绕,到底有什么好怕的?君宏不明白。
  永乐伸手去倒酒,倒得慢慢的,满溢出来,滴在桌上。
  她一仰头喝尽了。
  “对我这样好,怕的是总有那么多阴谋阳谋。”
  君宏笑:“永乐姑娘多心,公子对你怎能不好?”
  他以前是做暗卫的,永乐虽不知道他,他却知道永乐。
  永乐又满了一杯,喝得更快:“那也未必,厉邵齐是公子,难道厉邵昀就不是了?”
  君宏哑然失笑,半刻才道:“永乐姑娘与公子相处多年,难道这也难分辨?”这话要是被公子知道,心下不知道会如何作想呢。
  谁知永乐却摇摇头。
  君宏不敢再说。
  可永乐自己却说了。
  “我是分不出来……隔了那样久,我怎么分得出来?”
  说不长,又不短,四年间的时光,就那么过去了。
  足够平凡人家的女子,出嫁了去,生了一两个孩子满地打滚。
  那热闹戏文,隽永传奇,总是相隔十年,乍然相见,也能分证明白。
  可那些,果然永是故事。

  迫

  厉邵齐掀开帘子进来的时候,永乐正在桌边小睡,面前似乎都是些医书药典,又有些术书,堆了一大堆。
  阳光洒在她身上,留下一片温暖的形状。
  他正要走近,永乐却已经抬起了头,两只眼睛从迷惘到清明。
  “来人,打水来。”
  永乐看都不看厉邵齐,却往门外喊,不多时,就有人捧了水进来,伺候她擦脸洗手。
  “看我做什么?”
  “听见刚才你白日里就在园子里喝酒……”
  “君宏果然好忠心。”
  厉邵齐不置可否。
  “君平可有什么消息了?”
  厉邵齐笑着摇摇头,又出去了。
  永乐问旁边的婢女:“你们公子是来做什么的?”
  婢女巧笑言兮:“当然是来看永乐姑娘的。”
  这下换永乐不置可否,笑笑,继续翻看面前的书。
  她一个从来不懂法术的人,要看懂这些天方夜谭般的玩意,真是太难挨了。
  这些书都是厉邵齐差人去找来的,来源不明,数量庞大,不知道要看到何年何月。
  翻来翻去,永乐百无聊赖地翻到最后一页,忽然发现一行小字。
  字是蝇头小楷,不知系何人书写,字迹娟秀,都说字如其人,想必写这话的人,也是相当清丽的人物。
  当然吸引着永乐的并非那字迹,而是写在上头的内容。
  “龙骨牡丹一物,生于天地间极寒复极热之地,世间众人不解此物出处,又名其为情花,此物生性奇特,以心血浇灌,花开后只余两叶,一叶生情,一叶断情;又及,整株入药,可活人命,生肌骨。”
  后面就被抹掉了几句,永乐紧紧盯住这些句子,又翻到前头去看。
  果见一色的字迹,上面写的是“春暮夜雨,长亭小聚,兴之所至,杨衍书赠阿昀”。
  阿昀?那是指厉邵昀吧?
  永乐想,龙骨牡丹是天地奇珍,那时候厉邵昀给他的种子,约莫也是来自这人手里。
  他叫做杨衍书,不知道是怎样的人物。
  想到这里,永乐捏起这书,出门去找厉邵齐。
  因为是一样的布置,这个时间,永乐下意识地便往厉邵齐的书房那边走,问都不问人。
  果然去到那里,隐约听到有人声,门窗却紧闭着,无法瞧见里头的人,也无法挺清楚究竟在说些什么。
  永乐哼了一声,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屋内,厉邵齐身后的一面窗却是开的,阳光那么好,他背光而坐,一张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似乎并不为被打扰了而生气。
  永乐“啊”了一声。
  厉邵齐道:“越大越没规矩。”
  这句嗔怪永乐听得多了,全不放在心上,她踏进去,问:“你和什么人说话呢?”
  厉邵齐似笑非笑道:“你瞧这里,哪里还有别人?”
  永乐揉揉耳朵,又看看周围,确实不见有别人出现,也没有声息,她内力不算深厚,假若有高人认真要隐藏,她也没有办法察觉到。
  当下也不再计较这件事,就当作的确是自己弄错了什么,她到厉邵齐身前,将书丢给厉邵齐看。
  厉邵齐翻开来,看了几眼,道:“这倒是个有趣的玩意。”
  永乐爆发:“不是有趣!你想要死全靠这玩意了!”
  这话说得,好像厉邵齐一心求死一样,厉邵齐也懒得去纠正她这用辞,只点点头。
  “既然找到了药,那后面就要靠你了……”
  厉邵齐温和一笑,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永乐身上;永乐怒而拍桌:“靠我?我是靠不住的!做人只得靠自己!!”
  “我也认不出什么牡丹情花的玩意……”
  这话说得认真,术业有专攻,厉邵齐并不懂得这些医理药物的玩意。
  永乐想想也是,于是又一次拍桌:“那就把这个叫杨衍书的王八羔子找出来!”反正是厉邵昀认识的人,大约厉邵齐也是人士的。
  呔,蛇鼠一窝,这叫杨衍书的家伙,必定也不是什么善类。
  厉邵齐道:“我倒是与这人不相熟,天大地大,恐怕难找。”
  隐约记得那是个人物,眉目风流,举止温文,说出口的话却是怕死人,是个奇怪的家伙。
  这人与厉邵昀却是认识的。
  永乐极端不耐:“那你叫厉邵昀把这人交出来——”
  “这个么……”
  他与厉邵昀,分明是誓不两立的,但听永乐说话,自己都仿觉他与厉邵昀如今还是兄友弟恭……
  永乐叹息感慨:“分明无用啊……当初眼错,竟然看上如此一人……如今后悔晚矣!”
  先生果然不曾说错,女人的眼光可是十分重要,不然所爱非人,累及自己!!
  厉邵齐被如此苛责,却也不生气,反而似觉得有些高兴。
  “既然都错了,将错就错也是好事。”
  厉邵齐说得温柔,永乐听得生气。
  永乐吊起两只眼,啐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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