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们也面面相觑。
耻辱。
太耻辱了！
我们这么多把老骨头堆在一块儿，还能让老李赢了？
那我们算什么？
老李头做起个怪笑的样子，合拢折扇，往人堆里一个一个点：
“王二，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六，刚刚是不是就你出招出的最欢？”
“张三，听说我啥子想法你都晓得？”
“钱四，嗯？你孙女儿新学了个啥词？你现在要不要说给我听听？”
“……”
被点到名的老头们气得直发抖。
“老李，你太嚣张了！”
“就是，没得你这个说法！”
“哈！”老李头指指棋盘，继续使用着固有技能【小区棋王の无情嘲笑】：
“来！”
“不服气你们就来！”
“尽管来！”
“这盘棋要是你们还能给我下活了——”
“我明天就叫孙子在皂角树上面挂个横幅，承认你才是小区棋王！”
他斜瞅着众人，此刻，大有一种“天下英豪亦不过如此，何德何能与我争锋”的感慨。
“老李，你……”
………………………………
第二十七章 硬骨头
“老李，你……”
王二看着老李头得意的样子就来气。
他忍不住问方白：
“小方，这事儿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方白一愣，又低头瞧瞧棋盘。
老帅已被狠狠钳住，动外面任何一颗棋子都毫无意义。
远水解不了近火。
所以说——
单纯从盘面看，意思是我除了帅就一无所有了呗？
不然还能怎么着？
于是他试探着问：
“您……您是说我很帅？”
王二奇怪地瞅了方白一眼。
“啥子很帅？小伙子还挺自恋。”
然后他梗着脖子，在一帮老头儿中间喊：
“老李，你莫要太得意了！”
“这几步棋，不能算！”
有人附和：
“对！不算！”
正摇着扇子的老李头一听，手立即重重的拍了桌子：
“哪个说的？凭啥子不算？”
“凭……”
“凭这几步棋是我们帮人家瞎走的，当然不算。”
老头儿们心思活络开，又笑得奸滑起来：
“对，你要让人小伙子自己走噻！”
“狗屁！”
人多势众，老李头只能据理力争：
“你们晓不晓得，什么叫‘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
可惜，没人吃他这套。
“老李，莫说多咯，每天看别个下棋，说的最起劲的，就是你！”
“就是！上上个月那盘，要不是你一直乱讲，钱四绝对不可能赢我！”
老张头更是拆台拆的起劲：
“三十多年前我们一起学象棋的时候，老李你最爱悔棋了，师兄师姐些还都不想跟你下哎……”
“都在说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哦……”老李头瞠目结舌，学着最爱的旧时代剧版三国讲话：
“我看你们说白了就是输不起！”
“一群厚颜无耻之徒！”
他还真算是说对了。
老头儿们吵吵闹闹，七嘴八舌地非要退八个回合再战。
“哎呀，有啥子嘛！”
“老李你脾气太大，非要跟人家小伙子计较这几步嗦！”
老李头咬牙切齿：
“我到底在跟谁计较，你们心里就没点儿谱？”
但讲出上一句话的老头立即抬头仰望，假装正在仔细研究，皂角树枝干和叶子的生长情况。
旁观者方白：
╮（？？ω？？）╭
众所周知，成功的主体要素有三。
天时、地利、人和。
而一个真正优秀的天才，就是应该懂得——下象棋，人和则无敌！
他坐看老头儿们帮自己一步步回退棋局。
乖乖！
看这情况，本天才不想赢都不行啊！
╮（︶﹏︶）╭
……
老李头眼睁睁看着损友们在石桌上回退了六七八九十……个回合，还没完，还想继续退。
他忍不住干咳嘲讽道：
“你们说，要不干脆这盘就不算了，重来？”
居然真的还有人接话：
“老李，这可是你说的哈！”
“不是我们想重开的哦！”
老李头心态瞬间爆炸。
他知道这把已经绝对不可能赢，没好气地大叫：
“停！都停下！”
“老子认输，不陪你们耍咯！”
“……”
老头们停下动作，安静了一会儿。
“老李，那你说的横幅……还拉吗？”
“该拉噻？”
“肯定要拉！必须拉！”
老李头冷眼斜视着他们，不发一言。
看透了。
我老李都看透了。
反正我反驳也没有用，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另一边。
方白有些茫然的看向自己执棋的右手。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小区公认的棋王了？
还有人给我拉横幅？
不行，在小区里拉个横幅挂上自己的名字什么的，也太羞耻了吧！
想到这里，他起身欲走。
不过么，对老人们总该礼貌一点。
于是方白打了声临走的招呼：
“老人家些！”
“既然这盘棋都下完了，我就先走了哈！”
“诶，年轻娃儿着啥子急……这个点，你回去又能干吗嘛？”
有个老头奇怪地追问。
方白耐心解释：
“屋头有个小朋友，答应了她今天晚上要吃宽油炸鸡。”
“我回去，先把料和好，等隔会（hei）儿高考完诶，接她回来，就可以直接炸来吃，免得麻烦……”
老张头在一边儿开腔：
“诶，你说的是不是，林家的那个长得多乖的小女娃儿？”
“我记得到，昨天还看小方送她出小区的嘛。就是叫啥子名字嘞……”
另外两个个老头回他：
“叫林小念是不是？”
“我也记得到。咋个，你们是亲戚？”
方白略有些尴尬，答道：
“不是亲戚，就是……就是普通的邻居，朋友。”
“哦……”
老张头长吁着叹了口气：
“也是。”
“就林家那个情况，也没得啥子亲戚。”
方白心里一动。
他摆上笑脸，恭敬的问道：
“怎么，您老是知道林家什么情况？”
沉默了一会儿的老李头也插腔了：
“嘿！”
“小伙子，我给你讲。”
“我们这儿整个小区，住的稍微久点的人家，就没有一个是我跟老张不清楚的！”
老张头竖起大拇指，表示同意：
“清楚，清楚得很。”
“本来嘛，小区里是蓝家人在住。后头唉，来了个上门女婿，这个房子就被蓝家人腾给给他们夫妻了。”
“夫妻两个生了个女儿，就叫林小念。从小多乖的一个娃儿，我还挺喜欢。”
老李头摇着折扇，细细回忆，顺便抓着机会，见缝插针怼了一波老友：
“你再喜欢有屁用，你又生不出来。”
“我倒是对那个姓林的女婿印象多深。那才的的确确是个有硬骨头的人哦。”
这是在说林一秋？
方白竖起耳朵，继续接话头：
“您说上门女婿？硬骨头？”
“硬的很！”
老李头在这几个字上加重音量，摆手笑谈：
“小方，你不清楚原委。”
“当年人家那个姓林的女婿，是先把蓝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的。”
“蓝家人肯定就要他负责噻。不仅要负责，还要他入赘，当上门女婿。”
“那会儿林家的屋头长辈，是不同意他去入赘的，觉得上门女婿诶，丢人现眼。”
“放话出来，说去，就不要他再讲姓林！”
“人家硬是断了所有家庭关系，去负责了。”
“去了以后，马上结婚，生下一个女儿。结果蓝家姑娘第二年就出事，走了。”
他啧啧赞叹：
“好惨嘛。”
“这种情况底下，人家林小子还又当爹、又当妈，这么多年，没靠蓝家一分钱帮助，也没找过本家一次，古斗把女儿养大……”
“这两年，听说人家的事业发展的也还不错，在我们小区里，都算是个能人哦。”
“你说，他的骨头够不够硬？”
………………………………
第二十八章 在人海中，找到你（一）
“硬，够硬。”
方白惊讶地张大嘴巴。
没想到林小念的老爹，竟然还有这么悲惨励志的过往。
佩服！
他敬佩地抱拳：
“是条硬汉子。”
“那可不。”
老李头把扇子插在腰上，做了个扩胸运动伸展筋骨，吐出一口热气：
“小伙子，既然有事儿做，那就快回去吧，我差不多也该做理疗去喽……”
方白答应着转身。
他走远后，还能遥遥听到老头们不依不饶，要老李头拉横幅的玩笑声。
可别吧……
方白暗暗腹诽。
总感觉在居住的小区里挂上写有自己名字的横幅，是一件会让宅男相当自闭的事情……
更不想出门了的说。
离开老皂角树所在的中央绿地，他几步就到了自家楼下。
单元楼最底层，有专门接收快递的安全放置点。方白走过去，在一堆镶嵌着号码的铁皮柜子里左瞅右瞅，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号牌。
12…138。
拿出手机，连接好单元网络，他输入了自己早就在网购时事先预定好的买家电子密匙：
“林小念没有X”。
“啪挞~！”
12…138号铁皮柜的柜门自动弹开。
里面是个大小适中的纸箱子。
方白用手把它拖出安保铁皮柜，在怀里掂了掂轻重——
好沉。
家在八楼来着，而且小区的老楼没有电梯，只能用硬搬。
抱着这个箱子爬上八楼……想想就很累啊。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忍着吧。
他提起力气，给自己加油鼓劲，准备先抱着纸箱子，一鼓作气，冲到四楼。
“滴，滴……”
忽然，电话在这时好巧不巧地响了。
噢？
方白放下怀中沉甸甸的纸箱，好奇地低头，看向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广发家电城_安装队小哥”
bingo！……
他看了看来电显示上的联系人名字，又偏头，看了一眼地上放着的纸箱，表情突然变成了这样：
（？°？？？°）？
嗯。
怎么说呢……
安装队的小哥，应该不会介意多扛一个纸箱的吧？
应……该吧？
……
一个小时之后。
安装队小哥累得气喘吁吁。
方白望着家里安装好的崭新抽油烟机，和一旁斜放着的长纸箱，满怀感激地握了握小哥的手，诚恳的道谢：
“兄弟，让你辛苦了。”
小哥受宠若惊：
“没有没有，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兄弟！莫说多了，出来混这行，你也不容易。”
方白眼神真挚，感情充沛：
“我心里明白，这份谢，你受得起。”
小哥一下子愣住。
他被感动了。
毕业出来，干了三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这么体谅自己的客户。
啊！
这是多么温暖的感觉！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小哥羞红了脸，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
“那……小老板儿不用这么谢咯，你要是不晓得怎么谢我的话，再加点钱就好了嘛。”
“加多加少，都是个心意，我不嫌弃。”
“爬。”
“？？？”
……
友好地送走安装队小哥后，方白又走进厨房，抽出了一把最小的菜刀，要打开纸箱。
他手持刀柄，刀锋完美地沿着纸箱上的中线，划开一道门户，露出了里面真空包装的鸡腿和鸡排。
鸡腿的数量大概有几十个，而鸡排总共只有两袋。
正好和林小念一人一袋。
方白把它们抓起来，打开包装，然后通通洗净后放进盆里裹粉。
裹好，两块鸡排下油锅，开炸。
没过多久，两份新鲜出炉的宽油炸鸡排就被他做好了。
方白把两块刚出锅的鸡排宰碎，然后撒上调味料，抽出店家提供的纸袋子，分别装好。
温度很高，挺烫的。
但带给小念的时候，应该就刚刚好了吧？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往两个袋子里插上细长的木签子，带着刚料理好的鸡排，又出门了。
……
蓉高，第233号高考考室。
现在是16：55，已经到了准备收卷阶段。
考场里全是如波浪般翻卷的声音。
林小念正无聊地趴在考桌上发呆，内心烦躁。
跟昨天让人头大的数学不同，外语对于她来说，是个挺简单的学科。
所以，在半个小时之前，林小念就做完了外语试卷上的所有题，并且反复检查了好几遍。
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就算觉得无聊，也没有必要愁眉苦脸。
可是——
透过考室的窗子，她能看到外面逐渐下起了茫茫蒙蒙的如针细雨。
方白那个大笨蛋，到底记不记得带伞？
一想到两人可能都要淋成落汤鸡，林小念的小脸就变了皱巴巴的苦瓜状。
她盯着考室黑板上头挂好的参考时钟，好希望它的指针能转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可恶……
指针的转速跟昨天考数学的时候，分明完全就不一样嘛！
学校一定是买到了假货！后勤老师太粗心了！
林小念咬着笔杆儿，气愤地想。
在经历了可能有几个世纪的漫长等待之后，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听到了那声代表解放和自由的电子录音——
“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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