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恢复了一些精神,可并非完全好转。
生产后的体虚与气血不足都是不可避免。
陆漠寒听及此言后,并未多加追问,面色不改地解开了腰间金镶玉嵌的精美腰带,并将腰带随手搭放在披风上。
秦卿见陆漠寒慢条斯理的梳洗完后,才收回视线看向怀里半眯着眼快睡着的孩子。
第169章
随后不久,屋内便陷入了一片无声的寂静之中。
只闻屋外的落雨之声。
隔日秦卿醒来时,陆漠寒还没醒。
秦卿未免打扰到陆漠寒休息,则是抱着孩子到屋外走了走,可今日尤其的奇怪,许多和尚都匆匆忙忙地走过回廊,往寺庙大殿方向而去。
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秦卿在去往斋堂的路上,在经过焚香楼前时,更见到落雪纷纷的广坝中,有一群和尚神色焦急地往长廊而去,就连原本正在打扫积雪的和尚也被其他和尚一并叫走。
和尚们都行色匆匆,顾不得漫天的风雪。
回廊上,有部分常住在山上并习惯早起的香客们,在见到如此场面后也都议论纷纷起今日的反常。
“这寺庙里不知晓是出了何事,从来没见过这番阵势。”
“走去看看热闹,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有部分香客也冒着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跟在和尚们的身后去看热闹。
秦卿并未跟去,而是直接入了斋堂。
此地是香客吃斋的地方,由于现下时辰还较早,也便只有数位香客在此地用斋饭。
因早斋通常都不送,他今日又比往常起得早,况且陆漠寒还在厢房内歇息,他也便自行抱着孩子过来吃斋。
秦卿身着一席淡蓝色华服,外面披着雪绒披风,连着披风的轻绒帽扣在头上,暗影笼罩住其面容。
他的衣袍暗纹虽是素美,可衣边却嵌着细软且名贵的狼裘,帽子的边缘更是勾勒着画龙点睛的丝绕银纹。
秦卿怀里的孩子则是被细致柔软的雪色狐裘包裹着,只露出了白白粉粉的小脸。
斋堂内,悬梁高阔,地面以云石垒砌,桌椅的釉色都光泽醒目。
秦卿坐下后,便有一位小沙弥给秦卿端了一份斋饭来。
“施主请用斋饭。”
“有劳小师傅了。”秦卿平静的谢过之后,便一言不发的吃着斋点。
那小沙弥送完东西便走了。
四周不少香客都在看秦卿,或多或少都对其流露出欣赏之色。
秦卿这身装扮可谓是赏心悦目,众人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思考,这位抱着孩子,华服着身的公子爷,究竟是出自何府之人?
秦卿也不介意周遭各种目光,井然有序的用着斋。
寺庙里的斋饭周到,可自行点菜,都是用新鲜食村现做,而秦卿吃的这份早斋,是清淡的莲子羹与芙蓉糕。
虽这份斋并非他自行点的,可也合他胃口。
口味清甜,清新润口。
由于孩子现下还没饿,也不需要秦卿喂奶。
他刚生了孩子没多久,现下坐着腰腿仍是略有不适,所幸是身下有软垫,才不至于让他难受。
斋堂内一切井然有序,斋堂外几位冒雪而来的香客,打破了堂内原本的清幽。
“这回可出大事了,刚才听那些和尚说,有人擅闯禁地。”有一位年岁稍长的香客,一边拍扑着身上的雪,一边跟斋堂内熟人道消息。
“来来来,说清楚些,赶紧说下去。”堂内的香客也都兴致勃勃的让那些刚入斋堂的人叙述外面之事。
那方,很快便凑成了一桌,香客们都围坐在一起谈论今日寺庙内和尚的反常之举,秦卿也多少听到了一些。
说是,有人擅闯禁地,方丈大师知晓后震怒。
但具体禁地在何处,寺院内是否有东西失窃,又或是禁地那处发生了何事,这些香客还是一无所知。
秦卿简单的用完斋饭后,才少许的喂孩子喝了一些奶,待斋堂外风雪小些了,他才抱着孩子出了斋堂。
飞雪漫漫的天际,天色死气沉沉的昏暗,即便是现下已是白昼,天色也被乌云压得犹如刚入夜一般。
寺庙内外长廊各处灯笼依然高展,秦卿在回廊堆放油纸伞的地方随便拿了一把伞,便撑着伞走过鹅毛飞雪的广坝,沿着宽广的石板路往前阁的大殿而去。
佛堂大殿前。
寺庙里的数百倍修行僧都齐聚此地,排列有序地站着,老方丈身着袈裟,手拿佛杖,面色严肃地站在高高的佛像前训事。
佛阁处,围了一些香客,但全都在肃静的详听。
秦卿步上佛阁前的阶梯后,便将油纸伞收起摆放至一旁的搁伞处,他站在大殿门外平静的倾听。
佛堂内气势辉煌,气氛庄严,弟子静肃。
佛阁外,有看热闹的香客分神看秦卿,可秦卿则是全神贯注听方丈说话。
“草房那边的禁地,前些日子有人闯入,将静心洞里弄得乌烟瘴气,扰了清修者的佛性,还弄脏了原本已抄写好的佛经。”老方丈面露堪忧,沧桑的语气透着焦虑。
方丈在佛堂内众弟子面前来回的缓慢走动,并叫了数位弟子上前交代情况。
“师傅,那日我去草房拿柴时,并无发现有可疑之人。”一个和尚首先站了出来,仔细地道明了当日情况。
“是的师傅,我与师兄同去草屋,在那处烧了些热水,拿了些柴火,走时都未曾瞧见有别人。”另一位和尚也点头附和,更是将在草屋做过每一件事都细细道出。
“两位师弟,你们离开草屋时才刚天亮,况且那人是何时闯入禁地的,我们也不得而知。”有一位和尚走到众人前,谈了谈自己的见解。
秦卿认出此人,便是负责照料他日常饮食的那位和尚,也便是领他入寺的和尚。
“师兄说得极是,再加那日寺庙里有佛灯会,来往的香客诸多,究竟是谁入了静心阁,这极难下定论。”又一位和尚出面谈及此事,诸多言论都较为坦诚。
“现在方丈的意思,既是要让我们找出是谁入了禁地,如此本寺才好给宫里的人一个交代,否则我们寺庙也会因此事被牵连。”说话的和尚颇有资历,是负责诵经院的大师。
此言一出,佛阁内外都是一阵喧哗声。
众人都没想到,此事竟然与宫中的人扯上了关系。
方丈一声低缓的“肃静”之后,便道了不为人知的内幕:“圣上派了一位施主来本寺静养收敛心性,那位施主便住在静心洞。”
方丈更道出,圣上交代过,不许有人打扰那位施主。
所以,那处藏书洞,才设为本寺的禁地,不许香客入门。
“现下不知是谁人在静心洞内产子,弄脏了那位施主给圣上抄写的福寿经,还弄脏了御赐的佛毯。”一位老和尚面色忧虑,声音颤抖,脸上尽是焦郁之色。
顿时,庙里一些还不知实情的和尚与香客都大为震惊。
几乎是同时,佛寺内外都响起参差不齐的念诵佛语之声。“罪过啊罪过,阿弥陀佛……”
“真是冤孽,劫数啊劫数,阿弥陀佛……”
……
秦卿依旧扮相神秘地站在门外,与外面惊闻此事后并议论的香客形成了无形的对比,一边热火朝天,一边静如死寂。
他的双手抱着孩子,手指略微的泛白,他现下表面虽是风平浪静的冷静,可心中却早已被惊涛骇浪席卷。
和尚们在谈论的事,无疑跟他有直接的关系。
草舍、静心洞、禁地、佛灯会……
这种种的迹象,都清楚的表明,和尚们口中私闯禁地的人,便是他。
可他并不知晓那是佛门禁地,也不知晓那处竟有人住。
沉默地垂下眼,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孩子正恬静地熟睡着,那肉肉的小手捏成小拳头,无意识地放在唇边。
秦卿未即刻离开佛堂,为了更加的了解情况,他跟其他香客一样,站在此处继续听和尚们议事。
当他重新抬眼目的看向佛堂时,佛堂内有一个年纪尚轻的和尚从人群中走出。
“佛灯会那夜,我有领着几位施主前去草舍前的观灯崖观天灯,我将他们领去后,便有师兄叫我去帮忙除雪。”那小和尚年纪只有十八、九岁,低着头讲述当时的情况。
“总算是有些眉目了,那小师弟你可有见过那些观灯人中有怀孕之人?”
给秦卿送饭的和尚,似乎是方丈座下颇有名望的弟子,在如此场合也能说上些话。
那小和尚苦思片刻后,便摇了摇头:“那日香客太多,我也没留意此事。”
众僧又是一阵遗憾。
“罢了,既然如此那便去将那日去过观灯崖的几位施主都稀疏请上山,此事若不追查清楚,老衲也难以向佛祖与那位潜心静养的施主交代。”方丈做下决定之后,便暂且先让和尚们都散去。
那些和尚都朝着方丈大师做完佛礼后,肃静而有序的离开了佛堂。
在门外守候的香客们,也都在此刻依照次序,不挤不推的规矩的进了佛堂,与方丈谈及刚才之事。
“诸位施主不必担忧,本寺此事不会牵连到无关香客。”方丈慈祥有礼,有问必答,逐个回答香客的问题。
香客的顾虑是担心寺庙触怒圣颜。
“敢问方丈大师,现下若是有香客想下山,可否即可离去?”有香客未免被牵连,直接的询问了老方丈。
“众位施主不必着急,现下并非下山的好时机,留在大山才是最万全的,待此事过去之后我等会安排各位施主依次下山。”方丈单手做佛手状,轻声诵了一句佛号,安抚诸位香客的情绪。
香客们对寺庙,以及方丈都极为信任,在听及方丈之言后,也少了先前的担忧。
“大师佛法无边,我等一定会配合大师。”数众香客也都纷纷配合,随即便开始陆续为殿内金佛供香。
秦卿并未入佛阁,他抱着孩子站在长廊旁等候。
见方丈大师从佛阁大殿步出,秦卿才缓步地迎了上去,平和的轻声道:“大师请留步,我有要事相告,不知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既然如此,那请施主随老衲到听雨池畔,再做详谈。”方丈大师祥和地看了看秦卿怀中的婴儿,便领着秦卿往长廊深处而去。
一路上,秦卿都跟随在方丈身后,老者散发的慈悲之气,令人平心静气。
到了听雨池,秦卿才知晓,原来方丈大师约了一位贵宾在此地相见。
第170章
听雨池畔有一个方形佛亭,佛亭的亭檐下都挂着菱纱帐,随风而动带着飞灵之美。
佛亭外风雪漫天,鹅毛大雪洒落湖边,泛滥出圈圈涟漪。
因天色昏暗,佛亭中也掌起了莲灯,石桌上还摆放了一盏小巧精致的银色香炉,有寥寥紫气自炉顶溢出。
佛亭之中,一抹淡如冰魄之色的幽影,极为华丽醒目。
那人,身着精美绝伦的水色华服,精细的繁云银丝纹理似莹莹波光,昏黄烛火间粼粼流光轻然飞舞……
那银玉光泽交错的精巧发冠,与那巧夺天工且名贵不菲的润玉腰带,以及那衣衫下摆露出的银丝水纹靴,无疑不体现出此人出生名门,浑身上下都散发富贵之气。
再加是,那人无可挑剔的俊颜,与那与生俱来的悠悠清漠之感,在这飞雪漫漫的暗夜天中更加清静。
一阵幽幽冷风吹来,扬起了似雾气朦胧的幔帐,也撩动着那人向外裹着的华美轻裘。
烛光下,那细软的雪貂皮毛在毛尖润泽,风中略动的貂绒潇洒迷人,那人现下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吃早斋。
那人手指上佩戴着价值边城的白玉翡翠戒,手中拿着鎏金的勺子,与金银佛文交给的精美陶,瞧着便觉悦目。
吃的似是一碗清淡的莲子粥……
佛亭外,冷风吹扬起一阵落花,那纠缠坠落的花瓣,沾上了秦卿的披风,滑过怀中婴儿身裹的狐裘,拂过方丈的袈裟下摆。
秦卿缓慢的停下了脚步。
因为亭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秦卿同住屋檐下的人,也是先前秦卿离开厢房时,那还在厢房内未醒的人。
是陆漠寒 。
“施主,外面风雪渐大,请随我入亭稍坐,待我与贵客谈完后,再愿闻其详。”方丈慈和的有请秦卿。
秦卿平静的点头,跟随在方丈身后往佛亭而行,虽然心中忐忑,可终究是要面对。
他并无逃避的打算。
来都来了,终究是要碰面的。
刚步入佛亭内,秦卿便听到陆漠寒放下碗勺的声响。
那轻拿轻放的声音很轻微,若不仔细听便会被呼啸的风声,以及蜡烛摇晃发出的呲油声给掩盖。
秦卿在圆桌前坐定,他未看陆漠寒,低下头看向怀里的孩子。
孩子已醒了。
此刻,孩子 正睁着眼看秦卿,肉呼呼的小手指一拽一拽地捏紧,粉粉嫩嫩的小嘴微张着,笑呵呵地看秦卿。
偶尔嘴里还发出奶气的笑声。
完全没有睡蒙惺忪的迷茫,也不像其他婴儿那样,睡醒之后便只知晓瘪嘴或哭。
“醒了。”
秦卿抱稳了孩子,戴着精美手套的手,抚着孩子身外裹着的裘袍。
“陆施主,你此次下山可有见到想见的人?”方丈大师坐在陆漠寒对面单手佛掌竖立在胸前,单手拨动着手中佛珠。
“这次下山并未见到那人。”陆漠寒的语气清冷依然,听不出其他多余的情绪。
秦卿未看陆漠寒,只听到陆漠寒跟方丈谈话。
“陆施主与想见之人,看来是有缘无份,又或许是那位施主觉得与你缘薄,不想再也你相见。”方丈大师委婉的劝说陆漠寒。
“尚许是他不想见我,我等了他五天五夜,他都无动于衷。”陆漠寒的声音无丝毫温度,比寒冷的风雪更加清寒萧瑟。
偶尔还夹杂着浅浅的轻咳声,冷淡如初。
像是受了风寒。
昨夜,秦卿也是有听到陆漠寒咳嗽。
只是并不频繁。
此时,秦卿抚着孩子身上裘裹的举动停止了,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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