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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楚音更气了:“还敢躲?很光荣吗?一个个都多大年纪了?这么大的岁数难道都活到猪肚子里去了吗?!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喽啰就能把你们骗得团团转!气死我了!真是要气死我了!知不知道你们差点惹出了多大的祸事来?”
差点给我皇舅舅找了多大的麻烦!
啪的一声,又有一个纨绔挨了打。
颜楚音颇为恨铁不成钢:“平日里一个个吃喝玩乐不是很精明吗?今天这事真是叫我开了眼了……脑子呢!脑子呢!脑子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东西!”
太学那帮人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疼。蔡柏见这群纨绔被新乐侯教训得和鹌鹑似的,心里的气彻底消了,有心劝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骗子……”
颜楚音猛然回头,用扇子指着蔡柏说:“你们也是一样的。不过你们不归我管,我就不说什么了。”回头叫沈昱给蔡柏他们说说道理。一群在太学待了几年的学子,平日里四书五经没少读,今日这场差点打起来的架,要说荣王孙子等人没脑子被人骗,占了主要责任的七成,那蔡柏这些太学子也该占三成。
两边但凡有人放下了偏见,这场架都打不起来。
蔡柏下意识看向沈昱,试图求助沈昱。
等等……
沈昱在做什么!
事情好像奇怪起来了。
沈昱这是……他这是一脸宠溺地看着新乐侯?
一脸宠溺?!
第一百零四章
注意到蔡柏在看自己; 沈昱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过来。
有事吗?
蔡柏赶紧摇头。沈昱立刻就把目光收了回去,多一秒都没有,然后继续目不转睛地看颜楚音“暴打”宗室纨绔; 脸上又露出了某种可称之为温柔的笑容。
沈昱越发觉得颜楚音性情可爱。
有道是爱屋及乌,沈昱甚至觉得被“暴打”的荣王孙子、云王外孙等人都可爱起来了; 委屈巴巴地缩在那里,一副想要反抗但又没胆子反抗的鹌鹑模样。
虽然都是纨绔; 但纨绔和纨绔是不一样的。
之前花瓶案中被大理寺抓走的那些纨绔; 颜楚音讨厌他们; 沈昱也觉得那些人既蠢又坏;但此时站在蹴鞠场上的这批纨绔,颜楚音虽然生他们的气; 可有时生气就代表了在意。显然在颜楚音心里; 这帮纨绔勉强算是受他庇护的。
等到每个纨绔都挨过了一扇子; 眼看着就要挨第二轮了; 沈昱便站出来; 第一时间从颜楚音手里抽走了扇子; 对颜楚音说:“可以了可以了; 别打了。”
荣王孙子很是感激地看向沈昱。虽然你来自太学; 但你是好人。
却听沈昱说:“……回头累着你。”
荣王孙子:“???”
敢情不让新乐侯继续打的原因是怕新乐侯累到了?
沈昱深谙顺毛之道,等把颜楚音完全哄好了; 才帮荣王孙子几个说了话:“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们。首先是蹴鞠场,应该更规范一些; 最好是在门口放块牌子,牌子上公布最近三天的预约情况; 哪块场地在哪个时间点被什么人预约了; 都应该公示出来。蹴鞠场这边把相应的工作做好了; 类似于争场地这样的事情就不太会发生了。其次蔡柏几人也有些不对; 遇事不能心平气和……”
蹴鞠场的小吏立马站出来检讨自身:“是是是,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回头就按照您说的办法去改,在大门口放块牌子进行公示。”
“早该这么做的。”荣王孙子不满地说。
颜楚音一听这话,想也不想地从沈昱手里抽回扇子,啪的一声再次打在荣王孙子的胳膊上:“沈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说的客气话,人小吏是碍于你们的身份不敢把责任都推给你们,真以为自己是无辜的了?我实话告诉你,整件事情中,最大的责任就在于你们。是你们太蠢了!”荣王孙子再一次缩了回去。
颜楚音狠狠瞪了荣王孙子一眼,见他真的老实了,才转头扯了扯沈昱的衣袖。沈昱乖乖低头,颜楚音小声说:“知道你是想要给他们留点面子,但我们国子监这边和你们太学那边不一样。多给他们一点颜色,他们就敢开染坊。”
太学的读书人要面子,批评他们的时候就得留有余地,不能伤了他们的自尊。但国子监的纨绔才不在意面子,批评他们的时候不把话说狠点根本没用!
“你把太学的人领走,去对面。这边交给我就行了。”颜楚音推了推沈昱,“我再说他们几句。这么容易就被骗了,不给他们吃个教训,日后该怎么好?”
沈昱想想也是,便带着蔡柏那些人走远了一些。
蔡柏主动对着沈昱检讨起了自己:“古文有云,诐辞知其所蔽,淫辞知其所陷,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我愧读此言啊!沈兄,幸亏你来得及时,叫我们及时收手,才没酿成大祸。”前面热血上头时还不觉得,这会儿终于有些后怕了。朝中近来的局势如何,他也是听说过的,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苦子云也说:“君子浩然之气,不胜其大;小人自满之气,不胜其小。今日是我自满了。”争场子的这个局看似是冲着国子监那帮纨绔们去的,那个骗子算计的也是国子监的人,但其实也把他们这些太学的人的心理算计进去了。
如果他们这些太学子真有君子之风,骗子的算计就不可能成!
沈昱便说:“我们入太学的第一日,夫子们就告诉我们说,知易行难。行难,但仍要行。我们读过多少圣人之言,即便倒背如流,若不能在日常生活中将圣人之言行出来,便不算读懂了。今日这事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以小见大,我们要引以为鉴。”他的语气说不上多严厉,却叫蔡柏几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而这边呢,颜楚音提着把扇子当教鞭,叫纨绔们一个个站出来说自己做错了什么。说对了,可以免一扇子。说不对,那扇子专挑胳膊上肉多的地方打。
纨绔们绞尽脑汁地自省,这个说:“我错了!不该看到太学的人就急眼。虽然他们太学那帮人酸得要死,但只要没酸到我身上,就不该笑他们酸……”
公主孙子说:“我不该给骗子打赏……”
颜楚音冷哼一声,慢腾腾地举起扇子。公主孙子见状,立马改口说:“不对不对……我、我不该认不出骗子!”其实也是没想到骗子胆子那么大,大摇大摆地迎了他们进来,因为现场还有别的小吏,他们真没想到那人是冒充的。
公主孙子用眼睛余光观察着颜楚音,见他好像还是不怎么满意的样子,再次发挥急智,又改口说:“还有还有!还有……还有我平日里不该纵着那些巴结我的人!当骗子巴结我时,我如果叫他滚了,就没有后面的这么多事了。”
颜楚音这才满意了,点着头说:“你这个总结很好。下一个!”
下一个缩着脑袋站了出来:“我、我不该……”
“大声一点。”颜楚音嫌弃这人声音太小,“前面吵架的时候不是声音很大的吗?我要是来得晚一点,你都冲到最前面和人打起来了。这会儿没力气了?”
这人默默地把自己为了方便打架而掀起来捆在腰间的衣摆解开放下,然后大声地说:“我不该……我不该话还没说明白就不耐烦地冲上去和他们干了。”
沈昱那些人虽然走得远了一点,但还没有完全离开蹴鞠场。蔡柏几个是想走的,但沈昱还惦记着颜楚音呢。而沈昱不走,蔡柏几个便只能跟着傻站着。
风里送来了纨绔们检讨的声音。
蔡柏几个俱是一愣。在他们固有认知里,国子监的纨绔都是一群眼高于顶的家伙,下巴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很是讨厌。在这群纨绔的眼中,他们是不可能有错的,错的都是旁人,都是下人。没想到此时在新乐侯的监督下,他们竟然像模像样地自省起来了。蔡柏心中根深蒂固的偏见就这么消弭了一部分。
不过……
新乐侯瞧着好严厉啊!那扇子打在身上,是真舍得力气!
蔡柏几人顿时觉出沈昱的好来了。沈昱只是认真地与他们讲道理。而国子监那边认真自省了,他们太学岂能落后?便一排站好,主动背起了圣人之言。
头一个背的就是蔡柏说过的那句。之后是,夫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又有,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又有,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
他们都是勤于读书的,背书的时候习惯了挺胸抬头、声音洪亮,背得十分整齐。当这样响亮整齐的背书声传到了国子监纨绔那边去,纨绔们都惊呆了。
本来以为新乐侯已经够凶的了,没想到沈昱更甚!
沈昱竟然罚他们背书啊!
“还是新乐对我们好。”荣王孙子冲着颜楚音表忠心说,“打我便是疼我呢,打了才能叫我上心。”千万别叫我背书,什么论语什么尚书的,都放过我啊!
有了对比,纨绔们自省的时候就更用心了。他们唯恐自己做得不好,回头新乐不满意了,学了沈昱那个凶残办法……新乐你可千万不要跟着沈昱学啊!
而纨绔们检讨得用心,当声音传到这边来,蔡柏这些人背书的时候也就更卖力气了。沈昱多好啊,他们今日做错了事,沈昱心里只怕是和新乐侯一样生气的,但沈昱一直顾着他们的面子,连重话都没说……他们不能叫沈昱失望。
过了好久,久到颜楚音派出去报案的一个侍卫都回来了,衙门里的衙役问了骗子长相,把此人记录在案,说会尽快查清此事,两边的检讨才告一段落。
颜楚音打开扇子,发现没坏,大摇大摆地走到沈昱面前,先帮沈昱扇了两下风,然后把扇子合拢插回了原处。插的时候没注意,戳了沈昱的腰好几下。
沈昱下意识按了下腰。痒!
荣王孙子自诩是个知错就改的。再加上他觉得蔡柏几人背了这么久的书,比他倒霉多了。你倒霉,我就高兴了。荣王孙子主动迎上去,很是大方地对蔡柏说:“今日多有得罪……这样,我在酒楼摆两桌,算是给你们几个赔礼了。”
颜楚音见着这一幕,很是得意地用手肘撞了沈昱一下。
沈昱竖起大拇指夸:“名师出高徒。”
被荣王孙子同情着的蔡柏心里正同情着荣王孙子。好歹是王爷家里受宠的小辈呢,结果被新乐侯教训得那么惨……当然,新乐侯教训得对啊!太对了!
蔡柏说:“今日我们也做得不对,哪能叫你们破费……”
“哎呀,什么都别说了。走走走,我请客!”
“这不行啊……”
荣王孙子勾着蔡柏的肩膀就往前走,而蔡柏稍有挣扎。
逃过一劫的吕小吏用袖子擦着额头的冷汗,远远瞧见了这一幕,心道:还挣扎什么啊,你们两边的老大共吃一串油炸豆腐串,你们在一桌吃饭过分吗?
一点都不过分!
都相亲相爱去吧!相亲相爱保平安!
第一百零五章
在今日之前; 沈昱绝无想过竟然能看到国子监和太学一家亲的画面。他心里一动,站出来说:“别去酒楼了,咱们这么多人; 酒楼得准备多大的包间?”
两支蹴鞠队就不少人了!去酒楼至少得摆三桌!
沈昱笑道:“我看不如这样,反正蹴鞠场子已经租下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都归我们用,就在这个场子里摆宴吧。不需要规格多高; 只要热闹就好了。”
蔡柏唯恐被热情的荣王孙子继续往酒楼里带; 听了这话忙说:“我看行!”
必须行!
问小吏们借几张桌子; 大家一起使劲搬到外头;将几张桌子摆放整齐,拼成一张大桌; 上面垫上干净的布;外头街上好多卖吃食的小摊子; 大家分散着出去排队; 不一会儿就带了各样的小食回来……将吃食放好; 不就能开宴了?
荣王孙子费劲地抱了一坛子米酒回来。这酒是从一家卖醪糟鸡蛋的摊子上买来的; 摊主原是不卖的; 米酒只是他的原料而已; 他不是专门卖酒的啊!但荣王孙子觉得有宴无酒不够劲; 发动了金钱攻势,就把人家的米酒给抱来了。
见那坛米酒实在沉; 苦子云连忙走过去搭了把手。
“谢了啊!”荣王孙子凑到苦子云面前小声地问,“听说你们太学都是穷……阿、阿丘!”他差点就把“穷讲究”三个字秃噜出来了; 假装打喷嚏给遮掩了过去。
“咳!”荣王孙子重新说,“听说你们太学喜好风雅; 所以开宴后是不是要先吟诗作对一番?要我说; 今日就算了; 大家都轻松一点; 专注吃喝就好了。”
非要吟诗作对的话,就别怪我们用打油诗荼毒你们的耳朵了,哼!
苦子云笑着说:“听说你们国子监喜好排场,一顿饭明明点四个菜就够吃了,非要点十六个。要我说,今日就算了,大家都节俭一点,别浪费食物。”
“你上哪儿听说的?我们才没有这么傻!”荣王孙子哼了一声。
“我们也不是整天吟诗作对的。”苦子云暗有所指。
荣王孙子恍然大悟,和苦子云相视一笑。两人将酒坛子放下,荣王孙子用力拍了拍苦子云的肩:“哈哈,你比我想象中有趣多了!以后也要一起玩啊!”
桌上各样的小吃摆了一堆。大家胡乱坐着。
因为不是什么正经的宴,所以气氛很轻松。沈昱非常精准地拿起一串炸豆腐,就是某人念念不忘的那个,朝某人递了过去。颜楚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回能痛痛快快地吃个够了!
沈昱递得自然,颜楚音接得更自然。少有人注意到这一幕,但吕小吏肯定看到了。吕小吏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不会吧,沈昱独具巧心地安排这一切,难不成是惦记着新乐侯前面没吃够,找个机会让新乐侯放心、大胆、痛快地吃?
“不不不,我怎么能这么想沈公子呢?”吕小吏强行说服自己,“他明明是想让国子监和太学彻底化干戈为玉帛,是为了太学的荣誉,为了帮同窗彻底放下芥蒂。还能有什么办法比让一伙人在一起吃吃喝喝更叫他们熟识起来的呢?”
当吕小吏差不多把自己说服的时候,他便看见沈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