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这个,张晨好像心里有了底,感觉一块石头落了地,总的基调定下来后,接下去就是细细地琢磨,用什么材料,什么形态,怎么把这个设想变成纸上的现实。
来日方长。
至少今晚,张晨可以安心地入睡了。
八点四十,张晨准时地醒来,他用两分钟的时间刷牙洗脸,接下来的十几分钟,足够他走到办公室了。
张晨背起包准备出门,拿起桌上的bb机看看,又是一阵的惊喜,他看到屏幕上面,有隐隐约约的文字显现出来,张晨明白了,一定是里面的水汽渐渐蒸发,bb机正在康复。
这么浸泡在水里都不要紧,看样子这摩托罗拉,还真是值得信赖。
张晨把bb机别到了腰里,走出房间,看到小林也正好出门,张晨和小林说:“谢谢你!”
小林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谢什么,张晨指了指晾在走廊外铁架上的衣服,小林嘀哩咕噜一句,张晨没听明白,但知道他的意思是又不是我洗的,是彩珍洗的。
张晨突然想到,这个小林,他妈的和谁说话都不清不楚的,但和彩珍她们说话的时候,口齿就变得清晰了,自己昨晚迷迷糊糊,都能听清楚他趴在走廊上,和彩珍说的话,这现象不是第一次了。
“你的摩托车怎么了?”
小林问张晨,张晨笑道:“没事没事,现在好好地停在停车场里。”
张晨搂着小林的肩膀下楼,悄悄地问道:“怎么样,林仔,彩珍的手有没有摸过?”
小林霎时脸色通红,没说有也没说没有,急着想摆脱张晨,张晨不肯放过他,继续说:“要是摸过,我就请你们去卡拉ok。”
“真的?”
“真的。”
“那,那就今天晚上去。”
张晨哈哈大笑:“这么说是已经摸过了?”
小林红着脸点了点头,用力挣脱开张晨,逃了,张晨冲着他的背影叫:“约好了几点钟,下午告诉我。”
小林挥了挥手。
张晨走到办公室门口,阳光已经把门都照烫了,张晨打开门,把腰里的bb机摘下来,放在门口从自己的位子能看到的地方,背朝天晒着太阳。
过了一会,小武和刘立杆来了,刘立杆看了看门口地上的bb机,叫道:“我操,录像机不要了,bb机也不要了?”
“掉水里了。”张晨没好气说。
“那用电吹风啊,吹吹就好了。”
“这里去哪找电吹风?”
“楼上房间,你张总在望海楼,借不到一个电吹风?半脑,你这样晒,不会晒爆炸?”
张晨想想刘立杆这话有道理,赶紧走到门口,捡起了bb机,再看看,就这么一会的时间,bb机整个捏在手机,都发烫了,翻过来看看屏幕,居然已经痊愈,五月末的海城,太阳实在是太大了。
“我们刚去龙昆南路的工地看过,他妈的,就四个字,日新月异,对了,你这里怎么样了?”刘立杆问。
“有点眉目了,还要继续想。”
“别有点啊,不要赶不上趟,这样,我每天会把那里的工程进度,来向你汇报。”
“别别,我不想听这个,你他妈的,老子什么时候赶不上趟过?”张晨骂道,“你还是去替我,买点早饭吧,早饭没吃。”
刘立杆啪地立正,敬了个礼:“遵命,看在你是大设计师的份上,你以后可以天天不吃早饭,我天天给你送。”
刘立杆说了就转身出去。
小武在边上笑着:“晨哥这是多了个马仔。”
“少年,就是不会讲话。”刘立杆边走,边用手指指着小武:“这是共同战斗,建立的伟大情感,懂吗?唉,料你也不懂,你们黑社会,哪里会知道这些。”
张晨笑骂道:“人家的伟大情感,昨天让我的摩托车都回来了,你能做到吗?”
刘立杆愣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走出门去。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张晨去了酒店四楼的夜总会,下午小林来和张晨说,彩珍她们两个晚上九点下班,她们想就在望海楼的夜总会,张晨说好,让她们下班直接过去。
张晨到了四楼,这里的迎宾和服务员都是认识张晨的,把张晨带去了订好的包厢,张晨看看包厢里只有两个话筒,就和少爷说,能不能再去找一个来,少爷走出去,过一会拿回一个话筒,插到了功放前面,还剩下的那一个插孔里。
九点才过了五分,小林带着彩珍她们来了,少爷看到进来的是彩珍她们两个,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来唱歌?
“对啊,张哥请我们唱!”彩珍带着那种怎么,不行啊的骄傲神情,和少爷说。
张晨问他们要什么,红酒还是啤酒,三个人什么也不要,只要了雪碧和可乐,张晨让少爷送一个水果拼盘进来。
小林和彩珍他们三个,一进了包厢,就跑到点歌台那里,把少爷叫了过去,让他教他们怎么点歌,三个人一口气就点了一大串的歌,根本没有人想到转头问问,张晨要唱什么歌,张晨感觉自己,现在在这里都是多余的。
张晨听他们唱了两首,就站起来,和小林说,我有事要先下去,你们等会想吃什么,就自己点,单我会来买。
下一首歌的前奏已经响起,小林迫不及待地准备唱了,他急急地和张晨说,好好,你快走吧。
张晨感觉,自己倒好像是被赶出来的。
彩珍看到张晨出去,问小林,张哥去干嘛了?
你别管,小林说,彩珍就不管了。
“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我们亚洲,树都根连根/我们亚洲,云也手握手/莽原缠玉带,田野织彩绸/亚洲风乍起,亚洲雄风震天吼……”
张晨走到走廊,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想这三个人,真憋坏了,他们今天,大概一直会几个小时,就这样紧紧地捏着话筒,把话筒都能捏出水来,人们形容饥不择食的是饿死鬼投胎,这三个是什么?哑巴投胎?还是五音不全的投胎?
张晨到了收银台,和收银员说,我有事先走,我那个包厢,他们想吃想喝什么,就让少爷送进去,账我明天早上过来结。
收银员说好的,张总。
张晨到了楼下,在停车场里碰到了建强,两个人走到了花坛那里,坐了下来,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掏出了口袋里的烟,建强看看张晨手里的,笑笑说:“你的好点,抽你的。”
他把自己的香烟塞回口袋,接过张晨手里的烟。
“现在正哥手下的人,还找你麻烦吗?”张晨问。
“不找了,我们还成了朋友,他们现在,有时候还帮我拉生意。”
“这就好。”张晨点点头,“看样子正哥这个人,也不坏,还蛮讲信用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和小武,张晨哥,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忙,都是应该的。”
建强低下了头:“可惜我都没有什么,能帮上你们的。”
“不说这个,对了建强,我晚上现在一般都在办公室,你有时间,可以过来坐。”
建强说好。
张晨担心他多想,和他说:“杆子都不在。”
建强摇了摇头,他说没事,我见过杆子哥几次了,我们现在挺好的,那也是一时气头上。
第229章 有关蚕食这个词
大的方向确认以后,接下来张晨就要考虑用什么材料,租期二十年,抛去建设期,这个建筑,满打满算,也就是十几年的使用年限,就是从今天算起,也没有二十年了,还剩下十九年零多少天。
建永久性建筑是不可能的,那个投资太大,但太过简易,也不行,毕竟是有四层,还要考虑到海城的气候条件,每年的台风,造成的破坏力都是很大的。
张晨考虑再三,最后决定采用混泥土框架结构和钢结构相结合的办法,那时国内的钢结构建筑的建造能力很差,还没有多少大型钢结构建筑的成功案例,钢构建筑,大都还停留在桥梁建设和建设一两层高的厂房和仓库的水平。
特别是建筑的外墙,当时可供选择也比较少,不是涂料,就是墙面砖,还有就是玻璃幕墙,玻璃幕墙的想法首先被张晨否决,进口的幕墙,贵不说,还根本达不到张晨想要的,那种内敛又熠熠生辉的效果。
张晨一次次跑去建材市场,但一次次失望而归,虽然自己几个月没来,建材市场出现了很多新材料,但这些材料,小武基本都遵照张晨最先和他说的,给他带去过样品,所以在张晨看来,都已经不新鲜了。
刘立杆还真是每天早上,给他带来早餐,同时向他汇报龙昆南路的进展,他每天经过南大桥,就一定要往那边走走看看,不是早上,就是晚上,哪怕再迟,他也坚持,到了南大桥拐个弯,看到工地上灯火辉煌,刘立杆的心就欢喜了,仿佛他们在造的这条路,是属于他的。
不过也对,他们的中国城,全赖于龙昆南路的进展,龙昆南路是他们的命根子,说这条路属于他们,也不过分。
张晨被刘立杆搞得烦了,他说求求你,请你不要和我说这些了,可以吗?
“那我每天就来给你送早饭,不说龙昆南路,可以吗?”
“早饭也不要了,谢谢你大清早的,不要在这里出现。”张晨骂道。
“那我晚上的时候来,可以说龙昆南路?”刘立杆坚持。
张晨哭笑不得:“好吧好吧,你爱说不说,爱来不来。”
第二天上午,刘立杆还是来了,还是带了早饭,只是没有再说龙昆南路。
滨涯村的腌粉和粽子卤蛋,还是不错的。
张晨让刘立杆不要和他提龙昆南路,他自己却经常地跑去龙昆南路的工地看,吃过晚饭,他就会骑着摩托,去南大桥。
从南大桥下去的这段,路基已经铺好,张晨喜欢把摩托停在路障的这边,翻过路障,到路基上走一走,脚被下面的碎石硌着,心里却是安稳的。
他最喜欢的是站在施工现场的不远处,看着前面的灯光下,轧路机在路基上来来回回地开,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一趟趟地压实了。
每一次来,翻过路障,他都要走比前一次来时更远的路,才能抵达施工现场附近,张晨心里,却巴不得走得越远越好。
这一条道路,每天就这样一点点地朝前方蚕食,用不了几个月,就会抵达他们的那块地,那个时候,站在谢总的厂门口朝前方看,看到的就是不一样的情景。
张晨很喜欢蚕食这个词,别人以为蚕食是很慢的,张晨知道,蚕食其实是很快的,他想起这个词的时候,耳畔似乎都能听到沙沙沙沙的声响。
小时候,张晨养过蚕,何止是他养过,那时候,全校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养过,不只是他们学校,永城的另外两所学校,也是人人养蚕。
永城镇外,有个蚕种场,那一年有批蚕子,好像出了问题,需要大面积地销毁,单位里有人觉得可惜,就出主意,说是可以和学校联系,把这些蚕子卖给学生,让他们养着玩,也算是社会实践。
蚕种场的人和学校一联系,学校都很支持,他们就带着丝绸、蚕茧、成年的蚕和蚕子,到学校做宣传,把从蚕子到丝绸的整个过程向学生做了一番展示,学生们最感兴趣的,当然是那一条条胖乎乎的蚕,和白色的有一层毛绒绒的光晕的蚕茧。
这次的进校宣传很成功,那些产在淡黄色的棉纸上的蚕子,很快就销售一空,一张邮票大小的五分钱,火柴盒大小的一毛钱,上面密密麻麻布着栗色的蚕子,张晨也花五分钱买了一张。
但接下来的灾难,让学校和整个永城镇都烦不胜烦,第一波首先波及到了医院,让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猝不及防,医院里的那种装注射液的纸盒被各种关系抢了一空,所有的家长几乎一夜之间,都在找有没有医院的关系。
那个时候的商品,本来就很匮乏,有纸盒子包装的都是高档货,它们都流通在一站接着一站的送礼路上,谁都舍不得拆,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空盒,难得有几个鞋盒子,对放蚕子来说,又太大了,大家不仅是养,还要每天放书包里,带学校去互相交流比较啊。
后来有人发现,医院里放注射液的那些扁平的长方形的盒子是最合适的,用针在上面扎几个孔,就是蚕子和幼蚕最舒适的家,还方便放进书包携带。
于是,注射液的盒子就变成了一物难求,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被各种关系拜托,人家只是问你要这么一个以前当垃圾的空盒子,你说没有没人相信,不答应给就更不合适,但答应了以后回医院一看,才发现大家都在找。
这种平时习以为常的小盒子,一时之间在医院里变成了稀罕物,大家都被逼到了神经质的地步,看到一盒注射液,第一反应就会打开看看,看里面还有多少支,还剩下一两支的,就死死盯牢,但死死盯牢它的,可不是只有一双眼睛。
病人脱下了裤子,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臀部,背朝着里面坐着,腰板下意识地挺直,眼睛闭起,牙关咬紧,就等着那冰凉的一扎,但等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头看看,后面几个护士在嬉笑着争吵,病人宽容地苦笑着摇头,知道她们在抢那个盒子。
也有病人会说,我的针,这盒子是不是该归我?马上有几个护士同时嗔道,去,休想,针可不包括这个盒子。
病人说,好好,那你们能不能先帮我把针打了再抢?
“那就鬼影子都看不到了。”负责打针的护士拍了拍病人的屁股,嚓地一下就把针扎入,厉害了,病人居然一点也没感觉到疼。
几乎是一夜之间,全镇两千多名学生的蚕子都变成了幼蚕,变成了幼蚕以后,就需要桑叶,总不能给它们吃米饭和饼干吧。
大家又纷纷开始找桑叶,永城的野外,溪畔山坳,有一种野桑树,它的叶子可以给幼蚕吃,于是这种树就成了大家的目标,学校一放学,学生们不是走在回家的路上,而是走在去镇外的路上。
但蚕的长势惊人,就像眼前这龙昆南路,一天一个样子,同样惊人的还有它们的胃口,明明是昨天一张野桑叶还吃不完,第二天就需要两张了,再过两天,两张也不够了。
永城附近的野桑树很快都变成了秃子,别说叶子,连嫩枝都被掐去了,接下来就需要可怜的永城父亲们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