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阳转身跌跌撞撞地离去,余下江予澈独自一人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
空气清冷沉寂,房间安静地让她害怕。情绪彻底崩溃,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无声的落了下来。
探敌
司徒晟思忖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在大军赶来之前先行渡江。
李泉见自己劝说了那么久还是没起到作用,只是淡淡叹息了一声:“江山美人,到底孰轻孰重?该如何抉择,才可以不负江山不负卿?”
司徒晟听闻李泉的感慨,也只是回以淡然一笑,凤眸里敛着潋滟深情:“若是没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华发苍苍的老军医看着司徒晟这样自身难保还拼了命要来救人,情不自禁地劝道:“小王爷,老臣是跟随老王爷半生的人,小王爷也几乎是老臣看着长大的。王爷把大任交给小王爷,可是对小王爷抱有很大希望啊!可是现在小王爷这般为了一介女子如此不顾大局不顾自己,这……哎,问世间情为何物。”
司徒晟闻言,仅报以淡淡一笑,并不予以理会。气得老军医连连感慨“朽木不可雕”。
苍穹灰白,愁云惨淡,茫茫大雪打着旋儿飞落下来,冷得所有人都只想瑟缩在温暖的营帐里。沁凉的铠甲贴在身上亦无法抵抗寒气袭来,将士们的手冻得几乎拉不开弓握不住剑。
尽管如此,司徒晟还是挑选了二十名精锐,随自己一起渡了江。伤势尚未好转的凌淳熙拗不过司徒晟,也只得跟着司徒晟走了。
刚到平江的那边,就接到消息,平江守军在太守许慎的带领下早已秘密降了钱明和司徒昊的联军,从后方包抄的大军在平江守军和联军设下的重重杀局下折损过半,现下已退兵三十里,正来急报向司徒晟求援。
司徒晟接到消息后,整个人怒极攻心,吐出大口的鲜血,吓得随行的随从和军医一阵人仰马翻。
司徒逸生前曾一手创立一支秘密搜集情报机密的组织,可是这支组织在司徒逸暴死之后就被司徒昊所控制,于是司徒晟往往受控于人,没法提前预支敌人的动向。
这让他非常恼怒和焦虑。可是要想创建一支自己的情报队伍这个问题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解决的。
司徒晟派出了很多的暗者去探查江予澈情况,据断断续续的情报看来江予澈确实是被人带进了平江城里,但是具体的情况却再无从得知。
司徒晟纤长的手指捏着刚刚暗者们送来的的情报,气得几乎将手中的锦帛捏成了粉末。平江守军既然已投靠了钱明和司徒昊,那江予澈被带进城里绝对是个诱饵,就是意在看司徒晟这条大鱼肯不肯上钩了。
正想着,又有人急匆匆送来一条线报。司徒晟紧张地接过来,墨迹有些晕开的皱巴巴纸条上只寥寥勾了几个字,却看的司徒晟的脸色立刻苍白了。
“王爷,怎么了?”一旁的凌淳熙见司徒晟脸色不对劲,开口询问。
司徒晟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只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凌淳熙。凌淳熙纳闷着接过来一看,立刻白了脸,声音也不利索了:“他们竟然对封住了任督二脉的江姑娘动了刑?”
司徒晟凤眸里怒火汹涌,他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怒极:“他们,他们竟敢对她动刑!他们这是在用阿澈来要挟我!钱明老贼一定是算准了我不会放弃阿澈所以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凌淳熙惊恐地看见椅子的扶手被司徒晟硬生生地给扳断了,掌心里滴滴答答落下来滟滟鲜血。
“王爷,你的手……”他叫了一声,“我去叫陆大夫来!”
凌淳熙匆匆忙忙的跑出去叫军医进来,老军医进来一看,不由煞白了脸色:“王爷,你肋下的伤还没好,不要乱动真气!”他赶忙上前给司徒晟处理这手心里扶手断口划破的伤口,皱着眉,教训道,“小王爷,虽然您身份尊贵,可是这次老朽不得不倚老说您几句。您看您自己,这么不爱惜自己,男人是要做大事的,不能拘泥于儿女私情啊!”
司徒晟不耐地看着手掌被一圈一圈地白纱缠得厚厚的,烦躁道:“伯彦!”
凌淳熙一愣,“王爷,怎么了?”
“今晚带几个人混进平江城里去,给我再探探具体的情况。”司徒晟不理会老大夫的唠叨。
凌淳熙偷眼瞟了瞟脸色不善的司徒晟,再看看被气得快要吐血的陆军医,赶紧一溜烟出去安排人手去了。
陆军医见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了这么久,司徒晟还是没有丝毫动摇的意向,不由得摇摇头,长叹一声,提起医箱出去了。
夜幕降临,皊皊(ling)雪花纷纷洒洒,整个世界放眼望去皆是浑然一体。
几道身影从司徒晟和二十精锐暂住的营里闪了出来,借着暗沉的夜色,悄悄向平江城行去。
一行人颇快就到达了平江城门下,望着城墙上隐隐约约的阴影,一人压低嗓音道:“王爷,你真的打算从城门进去么?要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就不好了。”
原来竟是司徒晟亲帅着人趁夜来探查江予澈消息。凌淳熙放心不下重伤未愈的司徒晟,只得跟了来。
他身侧一人做了一个噤声的的动作,用传音入密的方式悄悄道:“据线报来看,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是他们换班的时候了,咱们趁那个时候混进去便是。”
“可是王爷,你的伤……”凌淳熙眉间颦着,忧心忡忡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徒晟一把捂住了嘴。
他大惊,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出,两人靠得如此近,身侧司徒晟若有若无的气息缭绕在他颈边,奇异的感觉顺着脊柱一直往下,却又不敢动,只得安静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在几人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平江城门竟然悄然无声的开了,一列骑兵飞奔而出,扬起漫天的雪色。
司徒晟不知何时松口了手,凌淳熙赶紧往边上挪了挪,拉开了一些两人的距离。司徒晟倒是没发现他的举动,他只是专心地注视着城墙上的守夜士兵。
几人默不作声地掩在阴影里,静静地等候可以突破入城的机会。大雪落得很快,不一会儿几人身上就被雪色掩住了,银装素裹,和周围的景物融为一体。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周围静地似乎可以听到彼此紧张的心跳。
沉默观察着周围的司徒晟忽然轻轻吐了几个字:“走,就是现在!”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足尖在雪地上轻点着,只留下轻轻浅浅的踏痕。凌淳熙一愣神,周围的几人都跟随者司徒晟朝着城墙掠去。他定了定神,提起一口真气,也跟了过去。
几人悄无声息地到了城墙下……司徒晟随手点了点其中四人,悄声叮嘱道:“你们几人留在这里罢,万一我们在里面除了事情也不至于被人一锅端了。”
那四人看着司徒晟隐在暗影里的半边脸,另外半边被高高城墙上投射下的火光跳闪映得有些许的诡异之感,悄然点头领命。司徒晟看着凌淳熙,深吸了口气,问凌淳熙道:“伯彦,你身子没好利索,不然你也干脆留在这里好了。”
“不,属下怎么放心王爷孤身一人深入敌方!”凌淳熙眉目平静地说着。
司徒晟见状,只得挥手让那四人去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身。四人默不作声地退了几步,巧妙地隐在了城墙的死角里。
司徒晟和凌淳熙对视一眼,立刻飞身攀上了平江城墙。正值两班士兵换班之时,正是防守最为薄弱最好突破的时刻。城墙上人声逐渐开始大了起来,火光跳动,两人顺着光线找不到的阴影攀着城墙一路蜿蜒向上。
两人悄然藏身在一个死角里,静候着最佳的时机。
夜色正浓,守夜的士兵们都被冻得哆哆嗦嗦的,一个个搓着手呵着气取暖,全然没有发现夜袭者竟会这般胆大,就藏身在他们眼皮底下。
两人悄悄地向城墙的最左边缓缓移动去,刚好一队巡夜的士兵从两人头上说说笑笑地走了过去。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腾身而起,足尖在城墙的墙垛上点着,悄然从那些士兵身后窜了过去。巡夜的士兵只觉得身后一阵劲风猛然掠过,几人急忙转身回来细细地察看,却也并未发觉两人的踪迹。
两人一前一后的悄然疾行着,一言不发。
忽然,凌淳熙在身后轻轻询问:“王爷可知江姑娘被关押在何处?我们此行,该是往何处去寻?”
司徒晟顿了顿,并未停下脚步,声音轻浅如碎破冰片轻轻相撞:“据最后接到的消息推测,阿澈该是在许慎的府邸。”
凌淳熙跟在司徒晟身后,敛住眸底莫测的光芒,并未继续接话。
正值一夜里最为沉静的时刻,街道上铺满了雪,映得四周亮堂堂的。天际仍有雪花缓缓落下,整个城市里陷入沉眠里,静谧地好似无人之境。
司徒晟心底隐隐浮起了不安。整个城市太过于安静了。许慎等人是太过自信了么,竟没有再城中布防?走了这么久,居然没有看见一队执勤兵士在街上夜巡。
难不成自己趁夜潜入平江的计划竟是被人泄露了出去,许慎是在平江城里静候自己这条大鱼来自投罗网么?
司徒晟身形不停,思绪也跟着飞快的转着。可是知晓自己夜潜这一计划的人并无过多,除了那四个留守在城墙下的亲信外,就只有陆军医和凌淳熙。
想到这,司徒晟不由顿下了疾行的脚步,他微微侧了脸,却见身后那人因着自己的突然停顿猛然止住,差点砸在自己背上。
身后那人不解的看着猛地顿住脚步的司徒晟,星眸里打量的神色在接触到司徒晟眼中探究的目光后,立刻敛收了自己眼底所有的情绪。
司徒晟眸光流转,夜色里灿灿如银河熠熠,他微微一笑,“伯彦,我记得你曾经奉先王之命到过平江城吧?你可知许府该如何走?”
凌淳熙眉目间飞快的掠过了不明的杀意,快的司徒晟几乎疑心是自己眼花。
一闪眼,那人清俊的脸上换上了往日的云淡风轻和镇定自若,“属下当日奉先王之命捉拿钱明确实到过平江城。大概的方位也还能够分辨而出。还请王爷放宽心,此番定能寻到江姑娘。”
说完,不待司徒晟回答就先行带路,司徒晟眯着眼眸打量着那袭快要溶进夜色里的背影,暗自希望是自己太多疑了。
不多时,两人就按着凌淳熙的记忆找到了平江守军的府邸,悄悄俯身趴在许府对面的屋顶下,仔细地打理着对面。
深朱色大门上挂着书了“许府”两个飘逸大字的匾额。门口两侧各一尊石头狮子落满了白雪,可是那样森森的气势仍然在暗夜里逼人眼目。门上悬着两个灯笼在寒风里摇摇晃晃,胧胧的光线流泻在地面上。几名昏昏欲睡的守卫靠着门在打呼噜。
一切都太过平静了,这让司徒晟不禁产生了怀疑,大战在即,许慎即使再自信,对布防也不该是如此松懈才对。
两人对视一眼,纵身而起,如两只轻盈的鸟儿一样,身形一晃就到了许府的大门上,丝毫没有惊动底下打着瞌睡的侍卫们。
脚尖轻轻一点,跳下墙,两人沿着墙下没有光线的的地方小心的走着。暗处积了很多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分外的刺耳。
司徒晟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凌淳熙拉着纵身跃上了墙头,他转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凌淳熙,那人苍白俊秀脸在夜色下看上去分外冷漠。
司徒晟没有多想,继续向前行着,离得越来越近了,担忧也越来越甚,巴不得可以立刻找到关押江予澈的地方,带她离开。
夜色下,一枚蜡丸从指间轻轻弹飞了出去,落进了不知名的地方,有人勾着嘴角,等待着猎物一步一步踏进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里。
凶险。
灯火通明的地牢里,江予澈被人绑在房间顶部垂下来的铁链上,被封住任督二脉的她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浑身是伤,曾经滟滟若水的眼眸里再没有昔日的一丝光泽,血迹斑驳的脸上是灰败的色泽。
许慎好整以暇的做了江予澈对面的椅子上,悠闲地拨弄着手指上的碧玉扳指。他身侧的是一身白衣拓拓的李沐阳,眉目间蕴着冷凝和忧心,江予澈瞥见了他矛盾的神色,讥讽地弯起了嘴角。
李沐阳见了她讽刺的眼神,咬紧了下唇转过头去,不再看那个被悬在房间中央的女子一眼。
更漏声在夜色里无比的清晰的传来,声声彷如敲在江予澈的心上。她心知自己此番是被当做了诱饵,今夜许慎来这里亲自守着自己,怕是有什么变故了。而能让许慎如此慎重而待的,应该只有司徒晟。江予澈心底一凉。可是心底极其矛盾,既希望司徒晟能来救自己,却不希望他自投罗网。到底要如何做,才可以让自己和他都不受到伤害?
她使劲挣了挣铁链,却没有丝毫作用,只听得链子“哗哗”作响。抬眼却见许慎眼底嘲讽的光芒更甚。她不由气恼地暗恨自己竟这般不小心,被人拿来做威胁司徒晟的筹码。却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来。
许慎似乎是看出了江予澈心里的矛盾。他从椅子上起身,闲适的负手走到了江予澈身前,抬起江予澈低垂着的头与自己对视,江予澈看了他一眼,错开了自己的目光。
许慎猛地握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惊骇的眼神,紧紧捏着她消瘦的尖下巴,看着她大而无神的眼睛,不由邪邪一笑:“如此我见犹怜的佳人,无怪乎司徒晟拼了命也要救你出去。果然是美人一关最难过。”
“你!”江予澈挣扎着,怒视着眼前这名眸光阴枭的青年男子,“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司徒晟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就这么不忠不义的投靠了钱明和司徒昊!”
许慎眸底幽深,隐隐可见恨意和杀气在他脸上一窜而过,他攥紧江予澈的腰,贴进江予澈的耳边,暖热的气息喷在她耳上:“司徒逸昔日强夺我胞姐做小妾,如此辱我许氏一门。你说,我难道还要忠于这样的人么?”
“可那是司徒逸的错,和司徒晟何干?再说了,你即使要迁怒,司徒昊也是司徒逸的儿子,你为何还要与他一起谋事?!”江予澈不解地问。
许慎看着江予澈小巧洁白的耳垂,眸色更暗沉:“司徒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边说,边轻轻含住江予澈的耳垂,感觉少女在自己手下无法遏制的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一样无依。他满意地发现她在害怕,哑着嗓音,“你说,我要是毁了司徒晟最心爱的女子,他会不会彻底崩溃?”
江予澈惊恐地叫嚷起来:“滚!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
许慎还未说话,整个人已被人狠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