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书·序言》,《全集11》P3
……据我看来,要防一个不好的结果,就是白用了许多牺牲,而反为巧人取得自利的机会,这种在中国是常有的。
《两地书·二九》,《全集11》P90
我常想:治中国应该有两种方法,对新的用新法,对旧的仍用旧法。例如“遗老”有罪,即该用清朝法律:打屁股。
《两地书·三五》,《全集11》P102
中国人无感染性,他国思潮,甚难移植;将来之乱,亦仍是中国式之乱,非俄国式之乱也。……
《致宋崇义/1920年5月4日》,《全集11》P370
又其实,错与被骂,在中国现在,并不相干。错未必被骂,被骂者未必便错。
《致陶亢德/1933年10月18日》,《全集12》P238
读经,作文言,磕头,打屁股,正是现在必定兴盛的事,当和其主人一同倒毙。
《致曹聚仁/1934年6月9日》,《全集12》P454
其实中国何尝有真正的党徒,随风转舵,二十余年矣,可曾见有人为他的首领拼命?将来的狂热的扮别的伟人者,什九正是现在的扮Herr Hitler'2'的人。
《致郑振铎/1935年1月8日》,《全集13》P12
官威莫测,即使无论如何圆通,也难办的,因为中国的事,此退一步,而彼不进者极少,大抵反进两步,非力批其颊,彼决不止步也。我说中国人非中庸者,亦因见此等事太多之故。
《致曹聚仁/1935年1月17日》,《全集13》P19
可见中国的邪鬼,非常害怕明确,喜欢含混。
《致增田涉/1934年2月27日》,《全集13》P564
中国学共和不像,谈者多以为共和于中国不宜;其实以前之专制,何尝相宜?专制之时,亦无忠臣,亦非强国也。
《致宋崇义/1920年5月4日》,《全集11》P370
……正如来信所说,中国的事,大抵是由于外铄的,所以世界无大变动,中国也不见得单独全局变动,待到能变动时,帝国主义必已凋落,不复有收买的主人了。
《致杨霁云/1934年6月9日》,《全集12》P455
'1'“瓜蔓抄” 《明史》载,明代建文帝遗臣景清企图谋杀明成祖,事情败露,被剥皮、磔死,成祖犹未泄恨,又严令灭族,株连九族姻亲,门生之门生,并籍杀其乡人,村里为墟。时人称之为“瓜蔓抄”,意谓残酷诛戮,辗转攀染,如瓜蔓之延续。
'2'Herr Hitler 德语 :希特勒先生。
中国历史
三中国历史
历史上都写着中国的灵魂,指示着将来的命运,只因为涂饰太厚,废话太多,所以很不容易察出底细来。正如通过密叶投射在莓苔上面的月光,只看见点点的碎影。
《忽然想到》,《华盖集》,《全集3》P17
中国十三经二十五史,正是酋长祭师们一心崇奉的治国平天下的谱,……
《随感录四十二》,《热风》,《全集1》P328
因为历史结帐,不能像数学一般精密,写下许多小数,却只能学粗人算帐的四舍五入法门,记一笔整数。
中国历史的整数里面,实在没有什么思想主义在内。这整数只是两种物质,——是刀与火,“来了”便是他的总名。
《随感录五十九》,《热风》,《全集1》P355
从前的经验,是从皇帝脚底下学得;现在与将来的经验,是从皇帝的奴才的脚底下学得。奴才的数目多,心传的经验家也愈多。待到经验家二世的全盛时代,那便是理想单被轻薄,理想家单当妄人,还要算是幸福侥幸了。
《随感录三十九》,《热风》,《全集1》P318
任凭你爱排场的学者们怎样铺张,修史时候设些什么“汉族发祥时代”“汉族发达时代”“汉族中兴时代”的好题目,好意诚然是可感的,但措辞太绕湾子了。有更其直捷了当的说法在这里——
一,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
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
这一种循环,也就是“先儒”之所谓“一治一乱”;……
《灯下漫笔》,《坟》,《全集1》P213
中国向来有别一种破坏的人,所以我们不去破坏的,便常常受破坏。我们一面被破坏,一面修缮着,辛辛苦苦地再过下去。所以我们的生活,便成了一面受破坏,一面修补,一面受破坏,一面修补的生活了。
《记谈话》,《华盖集续编》,《全集3》P357
中国的文明,就是这样破坏了又修补,破坏了又修补的疲乏伤残可怜的东西。
《记谈话》,《华盖集续编》,《全集3》P358
“发思古之幽情”,往往为了现在。
《又是“莎士比亚”》,《花边文学》,《全集5》P571
而辩护古人,也就是辩护自己。
《忽然想到》,《华盖集》,《全集3》P17
我们的乏的古人想了几千年,得到一个制驭别人的巧法:可压服的将他压服,否则将他抬高。而抬高也就是一种压服的手段,……
《我的“籍”和“系”》,《华盖集》,《全集3》P82
“官修”而加以“钦定”的正史也一样,不但本纪咧,列传咧,要摆“史架子”;里面也不敢说什么。据说,字里行间是也含着什么褒贬的,但谁有这么多的心眼儿来猜闷壶卢。……野史和杂说自然也免不了有讹传,挟恩怨,但看往事却可以较分明,因为它究竟不像正史那样地装腔作势。
《这个与那个》,《华盖集》,《全集3》P138
人往往憎和尚,憎尼姑,憎回教徒,憎耶教徒,而不憎道士。
懂得此理者,懂得中国大半。
《小杂感》,《而已集》,《全集3》P532
前曾言中国根柢全在道教,此说近颇广行。以此读史,有多种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致许寿裳/1918年8月20日》,《全集11》P353
刘邦'1'除秦苛暴,“与父老约,法三章耳。”
而后来仍有族诛,仍禁挟书,还是秦法。
法三章者,话一句耳。
《小杂感》,《而已集》,《全集3》P533
愚民的发生,是愚民政策的结果,秦始皇'2'已经死了二千多年,看看历史,是没有再用这种政策的了,然而,那效果的遗留,却久远得多么骇人呵!
《上海所感》,《集外集拾遗》,《全集7》P411
在中国的王道,看去虽然好像是和霸道对立的东西,其实却是兄弟,这之前和之后,一定要有霸道跑来的。
《关于中国的两三件事》,《且介亭杂文》,《全集6》P10
儒士和方士,是中国特产的名物。方士的最高理想是仙道,儒士的便是王道。但可惜的是这两件在中国终于都没有。据长久的历史上的事实所证明,则倘说先前曾有真的王道者,是妄言,说现在还有者,是新药。
《关于中国的两三件事》,《且介亭杂文》,《全集6》P11
中国向来的历史上,凡一朝要完的时候,总是自己动手,先前本国的较好的人,物,都打扫干净,给新主子可以不费力量的进来。现在也毫不两样,本国的狗,比洋狗更清楚中国的情形,手段更加巧妙。
《致萧军、萧红/1935年2月9日》,《全集13》P52
自有历史以来,中国人是一向被同族和异族屠戮,奴隶,敲掠,刑辱,压迫下来的,非人类所能忍受的楚毒,也都身受过,每一考查,真教人觉得不像活在人间。
《病后杂谈之余》,《且介亭杂文》,《全集6》P180
五六年前考虐杀法,见日本书记彼国杀基督徒时,火刑之法,与别国不同,乃远远以火焙之,已大叹其苛酷。后见唐人笔记,则云有官杀盗,亦用火缓焙,渴则饮以醋,此又日本人所不及者也。岳飞'3'死后,家族流广州,曾有人上书,谓应就地赐死,则今之人心,似尚非不如古人耳。
《致杨霁云/1934年5月24日》,《全集12》P427
我们看历史,能够据过去以推知未来,看一个人的以往的经历,也有一样的效用。
《答KS君》,《华盖集》,《全集3》P111
……翻翻过去的血的流水帐簿,原也未始不能够推见将来,只要不将那帐目来作消遣。
《〈争自由的波浪〉小引》,《集外集拾遗》,《全集7》P305
以过去和现在的铁铸一般的事实来测将来,洞若观火!
《〈守常全集〉题记》,《南腔北调集》,《全集4》P525
'1'刘邦(前247…前195) 即汉高祖,字季,沛县(今江苏沛县)人。西汉王朝的建立者。陈胜、吴广起义反秦,刘邦起兵响应。前206年10月率军攻入咸阳,秦王投降;其时,刘邦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并宣布废除秦朝的一切严刑苛法。见《史记·高祖本纪》。
'2'秦始皇(前259…前210) 即嬴政。秦皇朝的建立者。为了加强专制统治,销毁民间兵器,焚毁过去各国史书及民间所藏的儒家经典及诸子书籍,坑死方士儒生四百六十多人,史称“焚书坑儒”。
'3'岳飞(1103…1142) 字鹏举,河南汤阴人,宋代民族英雄。1134年,金兵大举入侵,岳飞率“岳家军”奋起抵抗,收复大片失地。在继续北伐之际,宋高宗和秦桧向金求和,解除岳飞兵权,又以“莫须有”罪名逮捕下狱,后被毒死,著有《岳武穆集》。
权力者(1)
四权力者
……至今为止的统治阶级的革命,不过是争夺一把旧椅子。去推的时候,好像这椅子很可恨,一夺到手,就又觉得是宝贝了,而同时也自觉了自己正和这“旧的”一气。
《上海文艺之一瞥》,《二心集》,《全集4》P301
称为神的和称为魔的战斗了,并非争夺天国,而在要得地狱的统治权。所以无论谁胜,地狱至今也还是照样的地狱。
《杂语》,《集外集》,《全集7》P75
若在中国,则一派握定政权以后,谁还来明白地唠叨自己的不满。
《〈奔流〉编校后记(十二)》,《集外集》,《全集7》P191
官场有不测之威,一样的事情,忽而不要紧,忽而犯大罪。
《致杜和銮、陈佩骥/1936年4月2日》,《全集13》P343
政治家最不喜欢人家反抗他的意见,最不喜欢人家要想,要开口。
《文艺与政治的歧途》,《集外集》,《全集7》P113
政治家想不准大家思想,而那野蛮时代早已过去了。
《文艺与政治的歧途》,《集外集》,《全集7》P117
暴君治下的臣民,大抵比暴君更暴;暴君的暴政,时常还不能餍足暴君治下的臣民的欲望。……暴君的臣民,只愿暴政暴在他人的头上,他却看着高兴,拿“残酷”做娱乐,拿“他人的苦”做赏玩,做慰安。
《随感录六十五·暴君的臣民》,《热风》,《全集1》P366
约翰弥耳'1'说:专制使人们变成冷嘲。我们却天下太平,连冷嘲也没有。我想:暴君的专制使人们变成冷嘲,愚民的专制使人们变成死相。
《忽然想到》,《华盖集》,《全集3》P43
约翰穆勒说:专制使人们变成冷嘲。
而他竟不知道共和使人们变成沉默。
《小杂感》,《而已集》,《全集3》P530
但天下有许多事情,是全不能以口舌争的。总要上谕'2',或者指挥刀。
《忧“天乳”》,《而已集》,《全集3》P468
无论是何等样人,一成为猛人,则不问其“猛”之大小,我觉得他的身边便总有几个包围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透。那结果,在内,是使该猛人逐渐变成昏庸,有近乎傀儡的趋势。在外,是使别人所看见的并非该猛人的本相,而是经过了包围者的曲折而显现的幻形。
《扣丝杂感》,《而已集》,《全集3》P486
凡为当局所“诛”者皆有“罪”。
《小杂感》,《而已集》,《全集3》P533
捣鬼有术,也有效,然而有限,所以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
《捣鬼心传》,《南腔北调集》,《全集4》P617
世间只要有权门,一定有恶势力,有恶势力,就一定有二花脸,而且有二花脸艺术。
《二丑艺术》,《准风月谈》,《全集5》P198
周围捣着鬼,无论如何严肃的说法也要减少力量的,而不利于凶手的事情却就在这疑心和笑声中完结了。
《帮闲法发隐》,《准风月谈》,《全集5》P273
当上司对于下属解释的时候,你做下属的切不可误解这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因为即使你绝对的不同意,他还是干他的。他自有他的梦想,只要金银财宝和飞机大炮的力量还在他手里,他的梦想就会实现;而你的梦想却终于只是梦想,……
《同意和解释》,《准风月谈》,《全集5》P287
“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若要富,跟着行在卖酒醋。”这是当时的百姓提取了朝政的精华的结语。
《田军作〈八月的乡村〉序》,《且介亭杂文二集》,《全集6》P286
孔夫子'3'之在中国,是权势者们捧起来的,是那些权势者或想做权势者们的圣人,和一般的民众并无什么关系。
《在现代中国的孔夫子》,《且介亭杂文二集》,《全集6》P316
孔夫子曾经计划过出色的治国的方法,但那都是为了治民众者,即权势者设想的方法,为民众本身的,却一点也没有。这就是“礼不下庶人”。成为权势者们的圣人,终于变了“敲门砖”,实在也叫不得冤枉。
《在现代中国的孔夫子》,《且介亭杂文二集》,《全集6》P318
权力者(2)
无论古今,凡神像,总是放在较高之处的。
《“题未定”草(六至九)》,《且介亭杂文二集》,《全集6》P427
俄皇'4'的皮鞭和绞架,拷问和西伯利亚,是不能造出对于怨敌也极仁爱的人民的。
《〈争自由的波浪〉小引》,《集外集拾遗》,《全集7》P304
狐狸方去穴,桃偶'5'已登场。
《哀范君三章》,《集外集拾遗》,《全集7》P425
知识和强有力是冲突的,不能并立的;强有力不许人民有自由思想,